楚竹書九《容成氏》
〔昔者容成氏、大庭氏、伯皇氏、中央氏、粟陸氏、驪畜氏、祝融氏、昊英氏、有巢氏、葛天氏、陰康氏、朱襄氏、無懷氏、尊〕盧氏、赫胥氏、高辛氏、倉頡氏、軒轅氏、神農氏、渾敦氏、伏羲氏之有天下也，皆不授其子而授賢，其德瀏清而上愛下，而一其志，而寢其兵，而官其材。於是乎喑聾執燭，矇瞽鼓瑟，跛躃守門，侏儒為矢，張者戚施，僂者事數，癭者煮鹽，宅瀀者漁澤，害棄不舉。凡民卑末者，教而誨之，飲而食之，思役百官而月請之。故當是時也，亡併□□氏之有天下，厚施而薄歛，安身力以勞百姓。□□於是乎不賞不罰，不刑不殺，邦無食人，道路無殤死者。上下貴賤，各得其宜。四海之外賓，四海之內定，禽獸朝，魚鱉獻，有無通，匡天下之政十有九年而王天下，三十有七年而泯終。昔〔者〕堯處於丹府與藋陵之閒。堯賤施而時時賞，不勸而民力，不刑殺而無盜賊，甚緩而民服。於是乎方〔圓〕百里之中，率天下之人，就而立之，以為天子。於是乎方圓千里〔之中〕，於是乎匡反正位，四向委和，懷以徠天下之民。其政治而不賞，官而不爵，無勵於民，而治亂不倦。故曰：賢及□是以視賢：履地戴天，篤義與信，會在天地之閒，而包在四海之內，畢能其事，而立為天子。堯為之教曰：「自入焉，余穴窺焉。以求賢者而讓賢。」堯以天下讓於賢者，天下之賢者莫之能受也。萬邦之君皆以其邦讓於賢〔者〕〔讓天下〕賢者，而賢者莫之能受也。於是乎天下之人，以〔能受也〕堯為善興賢，而卒立之。昔〔者〕舜耕於鬲丘，陶於河濱，漁於雷澤，孝養父母，以善其親，乃及邦子。堯聞之，而美其行。堯於是乎為車十有五乘，以三從舜於畎畝之中。舜於是乎始免刈斸耨鍤，席而坐之。子堯南面，舜北面。舜於是乎始語堯天地人民之道。與之言政，悅簡以行。與之言樂，悅和以長。與之言禮，悅薄以不逆。堯乃悅。堯〔堯乃老〕，〔視不明〕，聽不聰。堯有子九人，不以其子為後，見舜之賢也，而欲以為後。〔舜乃五讓以天下之賢者〕，〔不得已〕，〔然後敢受之〕。舜聽政三年，山陵不疏，水潦不湝，乃立禹以為司工。禹既已受命，乃卉服箁箬帽，芙蓻□疋□面乾粗，脛不生趾毛，開塞湝流，禹親執畚耜，以陂明都之澤，決九河之阻，於是乎夾州、徐州始可處〔也〕。禹通淮與沂，東注之海，於是乎競州、莒州始可處也。禹乃通蔞與易，注之海，於是乎并州始可處也。禹乃通三江五湖，東注之海，於是乎荊州、揚州始可處也。禹乃通伊、洛，併瀍、澗，東注之河，於是乎豫州始可處也。禹乃通涇與渭，北注之河，於是乎雍州始可處也。禹乃從漢以南為名谷五百，從漢以北為名谷五百。天下之民居定，乃飭食，乃立后稷以為畯。后稷既已受命，乃食於野，宿於野，復穀豢土，五年乃穰。民有餘食，無求不得，民乃賽，驕態始作，乃立臯陶以為李。臯陶既已受命，乃辨陰陽之氣，而聽其訟獄，三年而天下之人亡訟獄者。天下大和均，舜乃欲會天地之氣而聽用之，乃立質以為樂正。質既受命作為六律六呂，辨為五音，以定男女之聲。當是時也，癘疫不至，妖祥不行，禍災去亡，禽獸肥大，草木蓁長。昔者天地之佐舜而佑善，如是狀也。舜乃老，視不明，聽不聰。舜有子七人，不以其子為後，見禹之賢也，而欲以為後。禹乃五讓以天下之賢者，不得已，然後敢受之。禹聽政三年，不製革，不刃金，不略矢，田無雈，宅不空，關市無賦。禹乃因山陵平隰之可封邑者而繁實之，乃因邇以知遠，去苛而行簡，因民之欲，會天地之利，夫是以近者悅治，而遠者自至。四海之內及四海之外皆請貢。禹然後始為之號旗，以辨其左右，使民毋惑。東方之旗以日，西方之旗以月，南方之旗以蛇，中正之旗以熊，北方之旗以鳥。禹然後始行以儉：衣不鮮美，食不重味，朝不車逆，舂不毇米，宰不折骨，製〔不□□〕，孝辰，方為三調，救聲之紀：東方為三調，西方為三調，南方為三調，北方為三調，以躗於溪谷，濟於廣川。高山登，蓁林入，焉以行政。於是乎治爵而行祿，以讓於來，翼翼通通，曰德速催表皮專。禹乃建鼓於廷，以為民之有訟告者鼓焉。撞鼓，禹必速出，冬不敢以寒辭，夏不敢以暑辭。身言〔身教〕□淵所，曰：聖人。其生賜養也，其死賜葬，去苛慝，是以為名。禹有子五人不以其子為後，見臯陶之賢也，而欲以為後。臯陶乃五讓以天下之賢者，遂稱疾不出而死。禹於是乎讓益，啟於是乎攻益自取。〔啟〕王天下十有六世而桀作。桀不述其先王之道，自為〔昏為於〕。不量其力之不足，起師以伐岷山氏，取其兩女琰、琬，夥伴北去其邦，宮，築為璿室，飾為瑤臺，立為玉門。其驕泰如是狀。湯聞之，於是乎慎戒登賢。德惠而不恃，三十仁而能之。如是而不可，然後從而攻之，降自武遂，入自北門，立於中闌。桀乃逃之鬲山氏。湯又從而攻之，降自鳴條之遂，以伐高神之門。桀乃逃之南巢氏。湯又從而攻之，遂逃，去之蒼梧之野。湯於是乎徵九州之師，以伐四海之內，於是乎天下之兵大起，於是乎亢宗戮族殘群焉服。當是時，強弱不辭聽，眾寡不聽訟，天地四時之事不修。湯乃博為征籍，以征關市。民乃宜怨，虐疾始生，於是乎有喑、聾、跛、眇、癭、痗、僂始起。湯乃謀戒求賢，乃立伊尹以為佐。伊尹既已受命乃執兵禁暴，佯得于民。遂迷，而賊盜，夫是以得眾而王天下。湯王天下三十有一世而受作。受不述其先王之道，自為昏為，惡是乎作為九成之臺，置盂炭其下，加圜木於其上，思民蹈之，能遂者遂，不能遂者入而死，不從而命者從而桎梏之。於是乎作為金桎三千。既為金桎，又為酒池，厚樂於酒。晡夜以為淫，不聽其邦之政。於是乎九邦叛之：豐、鎬、舟、、于、鹿、黎、崇、密須氏。文王聞之，曰：「雖君亡道，臣敢勿事乎？雖父亡道，子敢勿事乎？孰天子而可反？」受聞之，乃出文王於夏臺之下而問焉，曰：「九邦者其可來乎？」文王曰：「可。」文王於是乎素端褰裳以行九邦，七邦來服，豐、鎬不服。文王乃起師嚮豐、鎬，三鼓而進之，三鼓而退之，曰：「吾所知多災，一人為亡道，百姓其何罪？」豐、鎬之民聞之，乃降文王。文王時故時而教民時，高下肥磽之利盡知之。知天之道，知地之利，使民不疾。昔者文王之佐受也，如是狀也。文王崩，武王即位。武王曰：「成德者，吾說而代之。其次，吾伐而代之。今受為無道，屠昏百姓，制約諸侯，天將誅焉，吾勴天威之。」武王於是乎作為革車千乘，帶甲萬人，戊午之日，涉於孟津，至於共、縢之閒，三軍大範。武王乃出革車五百乘，帶甲三千，以小會諸侯之師於牧之野。受不知其未有成政，而得失行於民之朕也，或亦起師以逆之。武王於是乎素冠冕，以告憫于天，曰：「受為亡道，昏者百姓，制約諸侯，絕種侮姓，土玉水酒，天將誅焉，吾勴天威之。」武王素甲以陳於殷郊，而殷容成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