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戴禮記卷第二
《禮察第四十六》
孔子曰：「君子之道，譬猶防與？」夫禮之塞亂之所從生也，猶防之塞水之所從來也。故以舊防為無〔所〕用而壞之者，必有水敗；以舊禮為無所用而去之者，必有亂患。故婚姻之禮廢，則夫婦之道苦，而淫辟之罪多矣。鄉飲酒之禮廢，則長幼之序失，而爭鬭之獄繁矣。聘射之禮廢，則諸侯之行惡，而盈溢之敗起矣。喪祭之禮廢，則臣子之恩薄，而倍死忘生之禮眾矣。
凡人之知，能見已然，不能見將然。禮者，禁〔於〕將然之前，而法者，禁於已然之後，是故法之用易見，而禮之所為生難知也。若夫慶賞以勸善，刑罰以懲惡，先王執此之正，堅如金石，行此之信，順如四時，處此之功，無私如天地爾，豈顧不用哉！然如曰禮云禮云〔者〕，貴絕惡於未萌，而起敬於微眇，使民日徙善遠罪而不自知也。孔子曰：「聽訟，吾猶人也，必也使無訟乎！」此之謂也。
為人主計者，莫如安審取舍，取舍之極定於內，〔而〕安危之萌應於外也。安者，非一日而安也，危者，非一日而危也，皆以積〔漸〕然，不可不察也。善不積不足以成名，惡不積不足以滅身，而人之所行，各在其取舍。以禮義治之者，積禮義，以刑罰治之者，積刑罰；刑罰積而民怨倍，禮義積而民和親。故世主欲民之善同，而所以使民之善者異。或導之以德教，或歐之以法令。導之以德教者，德教行而民康樂；歐之以法令者，法令極而民哀戚。哀樂之感，禍福之應也。
我以為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與湯武同，然則如湯武能廣大其德，久長其後，行五百歲而不失，秦王亦欲至是而不能，持天下十餘年，即大敗之。此無佗故也，湯武之定取舍審，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也。《易》曰：「君子慎始，差若毫釐，繆以千里。」取舍之謂也。然則為人主師傅者，不可以日夜明此。
問：「為天下如何？」曰：「〔夫〕天下，〔大〕器也。今人之置器，置諸安處則安，置諸危處則危；而天下之情與器無以異，在天子〔之〕所置〔之〕爾。湯（王）〔武〕置天下於仁義禮樂，而德澤洽禽獸，草木廣育，〔德〕被蠻貊四夷，累子孫十餘世，歷年久五六百歲，此天下之所共聞也。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，德澤無一有，而怨毒盈世，民憎惡〔之〕如仇讎，禍幾及身，子孫誅絕，此天下之所共見也。夫用仁義禮樂為天下者，行五六百歲猶存；用法令為天下者，十餘年即亡，是非〔其〕明斅大驗乎！人〔之〕言曰：『聽言之道，必以其事觀之，則言者莫敢妄言。』今子或言禮義之不如法令，教化之不如刑罰，人主胡不承殷、（用）〔周〕、秦事以觀之乎？」
《夏小正第四十七》
正月：啟蟄。言始發蟄也。
鴈北鄉。先言鴈而後言鄉者，何也？見鴈而後數其鄉也。鄉者，何也？鄉其居也，鴈以北方為居。何以謂之（為居）？生且長焉爾。「九月遰鴻鴈。」先言遰而後言鴻鴈，何也？見遰而後數之，則鴻鴈也。何不謂南鄉也？曰：非其居也，故不謂南鄉。記鴻鴈之遰（也），如不記其鄉，何也？曰：鴻不必當《小正》之遰者也。
雉震呴。（震）〔呴〕也者，鳴也。（呴）〔震〕也者，鼓其翼也。正月必雷，雷不必聞，惟雉為必聞之。何以謂之雷？則雉震呴，相識以雷。
魚陟負冰。陟，升也。負冰云者，言解蟄也。
農緯厥耒。緯，束也。束其耒云爾者，用是見君之亦有耒也。
初歲祭耒，始用暢也。其用初〔歲〕云爾。暢也者，終歲之用祭也。言是月之始用之也。初者，始也。或曰：祭韭也。
囿有〔見〕韭。囿也〔者〕，園之（燕）〔藩〕者也。時有俊風。俊者，大也。大風，南風也。何大於南風也？曰：合冰必於南風，解冰必於南風，生必於南風，收必於南風，故大之也。
寒曰滌，凍塗。滌也者，變也，變而煖也。凍塗〔也〕者，凍下而澤上多也。
田鼠出。田鼠者，嗛鼠也。記時也。
農率均田。率者，循也。均田者，始除田也。言農夫急除田也。
獺〔獻〕祭魚，其必與之獻，何也？曰：非其類也。祭也者，得多也。善其祭而後食之。十月豺祭獸謂之祭，獺祭魚謂之獻，何也？豺祭其類，獺祭非其類，故謂之獻，大之也。
鷹則為鳩。鷹也者，其殺之時也。鳩也者，非其殺之時也。善變而之仁也，故其言之也，曰則，盡其辭也。鳩為鷹，變而之不仁也，故不盡其辭也。
農及雪澤。言雪澤之無高下也。
初服于公田。古有公田焉，（者古言）〔言古者〕先服公田而後服其田也。
采芸。為廟采也。
鞠則見。鞠者何也？星名也。鞠則見者，歲再見〔云〕爾。
初昏參中。蓋記時也（云）。
斗柄縣在下。言斗柄者，所以著參之中也。
柳（梯）〔稊〕。（梯）〔稊〕也者，發孚也。
梅、杏、杝桃則華。杝桃，山桃也。
緹縞。〔縞〕也者，莎隨也。緹也者，其實也。先言緹而後言縞者，何也？緹先見者也。何以謂之？《小正》以著名也。
鷄桴粥。粥也者，相粥之時也。或曰：桴，嫗伏也；粥，養也。
二月：往耰黍，襌。襌，單也。
初俊羔助厥母粥。俊也者，大也。粥也者，養也。言大羔能食草木而不食其母也。羊（羔）〔蓋〕非其子而後養之，善養而記之也。或曰：（憂）〔夏〕有煮祭，祭也者用羔。是時也不足喜樂，喜羔之為生也而記之，與羊牛腹時也。
綏多女士。綏，安也。冠子取婦之時也。
丁亥，萬用入學。丁亥者，吉日也。萬也者，干戚舞也。入學也者，大學也。謂今時大舍采也。
祭鮪。祭不必記，記鮪何也？鮪之至有時，美物也。鮪者，魚之先至者也。而其至有時，謹記其時。
榮（黃）〔堇〕，菜（色）〔也〕。菜繁（田）〔由〕胡，繁（田）〔由〕胡者，繁母也。繁，（萬）〔旁〕勃也。皆豆實也，故記之。
昆小䖝，抵蚳。昆者，眾也，（田）〔由〕魂〔魂也〕。（螺）〔魂〕〔魂〕也者，動也，小蟲動也。其先言動而後言蟲者何也？萬物〔至〕是動而後著。（括）〔抵〕，猶推也。蚳，螘卵也，為祭醢也。取之則必推之，推之（必不）〔不必〕取，取必推而不言取。
來降燕，乃睇。燕，乙也。降者，下也。言來者，何也？莫能見其始出也，故曰來降。言乃睇，何也？睇者，（）〔眄〕也。（）〔眄〕者，視可為室者也。百鳥皆曰巢、突、穴，取與之室，何也？摻泥而就家，（人）〔入〕人內也。
剝鱓。以為鼓也。
有鳴倉庚。倉庚者，商庚也。商庚者，長股也。
榮芸，時有見（梯）〔稊〕，始收。有見（梯）〔稊〕而後始收，是《小正》序也。《小正》之序時也，皆若是也。（梯）〔稊〕者，所為豆實。
三月：參則伏。伏者，非（忘）〔亡〕之辭也。星無時而不見，我有不見之時，故曰伏云。
攝桑。桑攝而記之，急桑也。
委楊。楊則（花）〔苑〕而後記之。
䍷羊。羊有相還之時，其（類）〔䫉〕䍷䍷然，記變爾。或曰：䍷，羝也。
螜則鳴。螜，天螻也。
頒冰。頒冰者，分冰以授大夫也。
采識。識，草也。
妾、子始蠶。先妾而後子，何也？曰：事有漸也。言（自卑事）〔事自卑〕者始。
執養宮事。執，操也。養，長也。
祈麥實。麥實者，五穀之先見者，故急祈而記之也。
越有小旱。越，于也。記是時恒有小旱。
田鼠（化）〔則〕為鴽。鴽，鵪也。變而之善，故盡其辭也。鴽為鼠，變而之不善，故不盡其辭也。
拂桐芭。拂也者，拂也，桐芭之時也。或曰：言桐芭始生，貌拂拂然也。
鳴鳩。言始相命也。先鳴而後鳩，何也？（鳩者），鳴而後知其鳩也。四月：昴則見。
初昏，南門正。南門者，星也。歲再見，壹正，蓋大正所取法也。
鳴（扎）〔札〕。（扎）〔札〕者，寧縣也。鳴而後知之，故先鳴而後（扎）〔札〕。
囿有見杏。囿者，山之（燕）〔藩〕者也。
鳴蜮。蜮也者，或曰：屈造之屬也。
王萯莠。
取荼。荼也者，以為君薦蔣也。
莠幽。
越有大旱。記時爾。
執陟攻駒。執也者，始執駒也。執駒也者，離之去母也。執而升之君也。攻駒也者，教之服車數舍之也。
五月：參則見。參也者，（牧）〔伐〕星也，故盡其辭也。
浮游有殷。殷，眾也，浮游殷之時也。浮游者，渠略也，朝生而暮死。稱有何也？有見也。
鴂則鳴。鴂者，百鷯也。鳴者，相命也。其不辜之時也，是善之，故盡其辭也。
時有養（白）〔日〕。養，長也。一則在本，一則在末，故其記曰「時〔有〕養（曰）〔日〕」（之）〔云〕也。
乃瓜。乃者，急瓜之辭也。瓜也者，始食瓜也。
良蜩鳴。良蜩也者，五采具。
匽之興五日翕，望乃伏。其不言生而稱興，何也？不知其生之時，故曰興。以其興也，故言之興。五日翕也。望也者，月之望也。而伏云者，不知其死也，故謂之伏。五日也者，十五日也。翕也者，合也。伏也者，入而不見也。
啟灌藍蓼。啟者，別也，陶而䟽之也。灌者，聚生者也。記時也。
鳩為鷹。
唐蜩鳴。唐蜩（鳴）者，匽也。
初昏大火中，〔種黍菽〕。大火者，心也。心中，種黍菽（糜）時也。
煮梅。為豆實也。
蓄蘭。為沐浴也。
菽糜以在經中，又言之，（時）〔是〕何也？（是）〔時〕食矩關而記之。
頒馬。分夫婦之駒也。
將閒諸則。或取離駒納之則法也。
六月：初昏，斗柄正在上。五月大火中，六月斗柄正在上，用此見斗柄之不在當心也，蓋當依。依，尾也。
煮桃。桃也者，杝桃也。杝桃也者，山桃也。煮以為豆實也。
鷹始摯。始摯而言之，何也？諱煞之辭也，故〔言〕摯云。
七月：莠雚葦。未莠則不為雚葦，莠然後為雚葦，故先言莠。
（捚）〔狸〕子肇肆。肇，始也。肆，遂也。言其始遂也。其或曰：肆，殺也。
湟潦生苹。湟，下處也。有湟然後有潦，有潦而後有苹草也。
爽死。爽也者，猶䟽也。
（苹）〔荓〕莠。（苹）〔荓〕也者，（有）馬帚也。
漢案戶。漢，〔天漢〕也。案戶也者，直戶也。言正南北也。
寒蟬鳴。〔寒〕蟬也者，蝭𧔉也。
初昏，織女正東鄉。
時有霖雨。
灌荼。灌，聚也。荼，雚葦之莠，為蔣楮之也。雚未秀為菼，葦未秀為蘆。
〔參中則旦〕，斗柄縣在下，（則旦）。
八月：剝瓜。畜瓜之時也。
玄校。玄也者，黑也。校也者，若綠色然。婦人未嫁者衣之。
剝棗。剝也者，取也。
粟零。零也者，降也。零而後取之，故不言剝也。
丹鳥羞白鳥。丹鳥〔也〕者，謂丹良也。白鳥〔也〕者，謂蚊蚋也。其謂之鳥，〔何〕也？（重其養者也）。有翼者為鳥。羞也者，進也。不盡食也。〔重其養者也〕。
辰則伏。辰也〔者〕，（謂）〔房〕星也。伏也者，入而不見也。
鹿人從。〔鹿人從〕者，從群也。鹿之養也離，群而善（而）之。離而生，非所知時也，故記從不記離。君子之居幽也，不言。或曰：人〔從〕，人從也者，大者於外，小者於內。率之也。
鴽為鼠。
（參中則旦）。
九月：內火。內火也者，大火。大火也者，心也。
遰鴻鴈。遰，往也。
主夫出火。主夫也者，主以時縱火也。
陟玄鳥蟄。陟，升也。玄鳥者，鷰也。先言陟而後言蟄，何也？陟而後蟄也。
熊、罷、貊、貉、鼬、鼪則（大）〔穴〕，若蟄而。
榮鞠。鞠，草也。鞠榮而樹麥，時之急也。
王始裘者，何也？衣裘之時也。
辰繫于（曰）〔日〕。
雀入于海為蛤。蓋有矣，非常入也。
十月：豺祭獸。善其祭而後食之也。
（初昏），南門見。南門者，星名也。及此再見矣。
黑（烏）〔鳥〕浴，〔黑鳥〕者，何也？烏〔也〕。浴也者，飛乍高乍下也。
時有〔養夜〕。養者，長也。若（曰）〔日〕之長也。
玄雉入于淮為蜄。蜄者，蒲蘆也。
織女正北鄉，則（具）〔旦〕。織女，星名也。
十有一月：王狩。狩者，言王之時田。冬獵為狩。
陳（肋）〔筋〕革。陳筋革者，省兵甲也。
嗇人不從。不從者，弗行於時月也。
萬物不通。
隕麋角。隕，墜也。（曰）〔日〕冬至，陽氣（至）始動，諸向生皆蒙蒙符矣。故麋角隕，記時焉爾。
十有二月：鳴弋。弋也者，禽也。先言鳴而後言弋者，何也？鳴而後知其弋也。
玄駒賁。玄駒也者，螘也。賁者，何也？走於地中也。
納卵䔉。卵䔉也者，本如卵者也。納者，何也？納之君也。
虞人入梁。虞人，官也。（梁者），主設罔罟者也。
隕麋角。蓋陽氣（旦）〔且〕暏也，故記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