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觀漢記卷十一列傳六




《鄧晨》


鄧晨、南陽人,曾祖父隆,揚州刺史,祖父勳,交趾刺史。晨與上共載出,逢使者不下車,使者怒,頗加恥辱。上稱江夏卒史,晨更名侯家丞。使者以其詐,將至亭,欲罪之,新野宰潘叔為請,得免。晨與上起兵,〔新野〕吏乃燒晨先祖祠堂,汙池室宅,焚其冢墓。宗族皆怒,曰:「家自富足,何故隨婦家入湯鑊中?」晨終無恨色。上微時與晨觀讖,云「劉秀當為天子」。或言「國師公劉秀當之」。上曰:「安知非僕乎?」建武三年,上徵晨還京師,數燕見,說故舊平生為忻樂。晨從容謂帝曰:「僕竟辦之。」帝大笑。
晨為陳留郡,興鴻郤陂,〔益地數千頃〕,溉郡稻,常以豐熟,兼流給他郡。


《來歙》


來歙、字君叔,南陽人也。有大志慷慨,治《左氏春秋》,與劉嘉俱詣雒陽,世祖見歙,與之大歡。曰:「君叔獨勞苦。」解所被襜襦以衣歙,拜大中大夫。建武五年,持節送馬援,奉璽書于隗囂。囂遣子恂隨入侍。時山東略定,帝謀西收囂兵,與俱伐蜀。囂將王元說囂,故狐疑不決。歙素剛直,遂發憤責之曰:「國家以公知臧否,曉廢興,故以手書暢至意。足下推忠誠,遣伯春委質,是君臣父子信也。今乃欲從佞惑之言,為族滅之計,叛主負子,違背忠信。吉凶之決,在于今日。」因欲前刺囂,囂起入,部勒兵,將殺歙,歙〔徐〕仗節就車而去。歙與征虜將軍祭遵襲略陽,因保其城。上聞甚悅,左右怪上數破大敵、今得小城,何足以喜?然上以略陽、囂所依阻,心腹已壞,則制其支體易也。囂圍歙于略陽,上詔曰:「桃花水出,船槃皆至,郁夷、陳倉,分部而進。」上大發關東兵,自將上隴討囂,囂眾潰走,圍解。于是置酒高會,賜歙班絕席,坐在諸將之右,賜歙妻縑千匹。上使歙監諸將,因歙上疏宜益選兵馬,儲積資糧。詔于汧積穀六萬斛,驢四百頭負馱。隗囂破後,有五谿六種寇〔侵〕,見便鈔掠,退阻營塹。歙乃大治攻具衝車度塹,遂與五谿戰,大破之。與蓋延攻公孫述將王元,破之,蜀人大懼,使刺客刺歙,歙未死,馳告蓋延。延見歙,伏悲不能仰視。歙叱曰:「故呼卿,欲屬以軍事,而反效兒女子泣涕乎!」延收淚強起,受所誡。歙自書表,投筆抽刃而死。


《樊重》


樊重、字君雲,南陽人。世善農稼,好貨殖。治家產業,起廬舍,高樓連閣,陂池灌注,竹木成林,閉門成市。家素富,外孫何氏兄弟爭財,重恥之,以田二頃解其忿訟,縣中稱美,推為三老。年八十餘,臨終,其素所假貸人間數百萬,遺令焚削文契。債家聞者皆慚,爭往償之,諸子從敕,竟不肯受。世祖即位,追封重為壽張敬侯。


《樊宏》


樊宏、字靡卿,拜光祿大夫,位特進。封長羅侯,建武十三年,(從)〔徙〕都尉,封謝侯。十五年,徙封壽張侯。宏為人謙慎,常戒其子曰:「富貴盈溢,未有能終者。天道惡滿而好謙,前世貴戚皆明戒也。保身全己,豈不樂哉!」宏每當朝會,迎期先到,俯伏待事,時至乃起。上聞之,敕騶臨朝乃告,勿令豫到。宏病困,車駕臨問其所欲言,宏頓首自陳:「無功享食大國,願還壽張,食小鄉亭。」上悲傷其言而不許。


《樊鯈》


樊鯈、字長魚,事後母至孝,母嘗病癰,鯈晝夜匍伏,不離左右。至為吮癰。母終,上遣中黃門朝暮餐食。野王獻甘膠、膏餳,每作大發,吏以為饒利。鯈知之,臨薨奏焉。


《樊梵》


樊梵、字文高,為尚書郎,每當直事,常晨駐馬待漏。雖在閒署,冠劍不解于身。每齋祠,恐失時,乃張燈俯伏。為郎二十三歲,未嘗被奏,三署服其慎也。


《樊準》


樊準、字幼陵,為別駕從事,臨職公正,不發私書,世稱冰清。準見當時學者少憫,先王道術陵遲,乃〔上〕疏曰:「光武皇帝受命中興之初,群雄擾於冀州,旌旗亂于大澤,然猶投戈講學,息馬論道。孝明皇帝尤垂情古典,游意經藝,刪定乖疑,稽合圖讖,封師太常桓榮為關內侯,親自制作《五行章句》,每享射禮畢,正坐自講,諸儒並聽,四方欣欣。是時學者大盛,冠帶搢紳遊辟雍,觀化者〔以〕億萬計。」為御史中丞,執憲御下,舉正非法,官寮震慄。轉尚書令,明習漢家舊事。周密畏慎。


《張況》


張況遷涿郡太守,時年八十,不任兵馬,上疏乞身,詔許之。後詔問起居何如?子歆對曰:「如故。」詔曰:「家人居不足贍,且以一縣自養。」以況為常山關長。會赤眉攻關城,況出戰死,上甚哀之。


《張歆》


張歆(字)〔守〕皋長,有執父仇賊自出,歆召囚詣閤,曰:「欲自受其辭。」既入,解械飲食(之),便發遣,遂棄官亡命,逢赦出,由是鄉里服其高義。後仕為淮陽相時,王新歸國,賓客放縱,干亂去禁,歆將令尉入宮搜捕,王白上,歆坐左遷為汲令,卒官。


《張禹》


張禹好學,習《歐陽尚書》,事太常桓榮,惡衣食。永平六年,禹為廷尉府北曹吏,處事執平,為京師所稱。明帝以其明達法理,有張釋之風,超遷非次,拜廷尉。徐縣北界有蒲陽陂,〔坡〕水廣二十里,徑且百里,在道西,其東有田可萬頃。禹為開水門,通引灌溉,率吏民,假與糧種。禹巡行守舍,止大樹下,食糒乾飯屑飲水而已。後年,鄰國貧人來歸之者,茅屋草廬千餘戶,屠酤成市。墾田四千餘頃,得穀百萬餘斛。功曹(吏)〔史〕戴閏當從行縣,從書佐假車馬什物。禹聞知,令直符責問,閏具以實對。禹以宰士惶恐首實,令自致徐獄。和帝南巡祠廟園,禹以太尉留守北宮,大官朝夕送食,賜毾㲪具物,除子男盛為郎。禹為太傅,錄尚書事,鄧太后以殤帝初育,欲令重臣居禁內,乃詔禹舍宮中,給帷帳床褥,大官朝夕進食,五日一歸府,每朝見,特贊,與三公絕席。


《郭況》


郭況為城門校尉。況、皇后弟,貴重,賓客輻輳,而況恭儉謙遜,尊奉法度,不敢一奢。為鴻臚,上數幸其宅,飲酒,賞金帛甚盛,京師號況家為金穴,言富實也。


《陰睦》


建武二年,追尊貴人父睦為宣恩侯。


《陰識》


陰識為守執金吾,居位數十年,對賓客語,不及國家,其慎重如此。


《陰興》


陰興、字君陵,為期門僕射,從上出入,常操小蓋,疾風暴雨,屏翳左右,泥塗狹隘,自投車下,脫袴解履,涉淖至踝。上欲封興,置印綬于前,興固讓曰:「臣未有先登陷陣之功,而一家數人並蒙爵土,令天下觖望。」上嘉興之讓,不奪其志。興盡忠竭思,其無益于國,雖在骨肉,不以私好害公義。與同郡張宗、上谷鮮于褒不相好,知其有用,猶稱其所長而達之。友人張汜、杜禽與興厚善,以為華而少實,但私之以財,終不為言,是以世稱其忠平。
興夫人薨,會葬,詔使五官中郎將持節至墓賜印綬,追封加諡興曰鮦陽翼侯。


《陰傅》


陰傅封㶏強侯,七年,以㶏強屬西,徙封于丹陽,為期思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