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觀漢記卷十五列傳十




《丁綝》


丁綝、字幼春,定陵人也。伉健有武略。從上渡河,拜河南太守。及封功臣,上令各言所樂,謂綝曰:「諸將皆欲縣,子獨求鄉,何也?」綝曰:「昔孫叔敖敕其子,受封必求磽确之地,今綝能薄功微,得鄉亭厚矣。」上從之,封為定陵新安鄉侯,食五千戶,後徙封陵陽侯。


《丁鴻》


丁鴻、字孝公,年十三,從桓榮受《歐陽尚書》,三年而明章句,善論難,為都講,遂篤志精銳,布衣荷擔,不遠千里。父綝,從征伐,鴻獨與弟盛居,憐盛幼小而共寒苦。及綝卒,鴻當襲封,上書讓國於盛,書不報。既葬,乃挂衰絰於冢廬而去,留書與盛曰:「鴻貪經書,不顧恩義,弱而隨師,生不供養,死不飯唅,皇天祖禰,並不佑助,身被大病,不任茅土。前上疾狀,願辭爵,章不報。迫於當封,謹自放〔棄〕。」鴻初與九江人鮑駿同事桓榮,甚相友善。及鴻亡,駿遇於東海,陽狂不識駿。駿乃止而讓之曰:「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絕父不滅之基,可謂智乎?」鴻感愴,垂涕歎息,乃還就國。兼射聲校尉,肅宗詔鴻與太常樓望、少府成封、屯騎校尉桓郁、衛士令賈逵等,集議《五經》同異於白虎觀,使五官中郎將魏應主承制問難,侍中淳于恭奏上,上親稱制臨決。上嗟歎鴻才,號之曰「殿中無雙丁孝公」,賜錢二十萬。
元和二年,車駕東巡狩,鴻以少府從。上奏曰:「臣聞古之帝王,統治天下,五載巡狩,至於岱宗,柴祭於天,望秩山川,恊時月正日,同斗斛權衡,使人不爭。陛下尊履蒸蒸,奉承弘業。祀五帝於明堂,配以光武,二祖四宗,咸有告祀。瞻望太山,嘉澤降澍。柴祭之日,白氣上升,與燎烟合。黃鵠群翔,所謂神人以和,答響之休符也。」上善焉。三年,以廬江郡為六安國,徙封鴻為馬亭侯。日食,鴻為司徒,上疏曰:「臣聞《春秋》日食三十六,而弒君三十六,變不空生。夫帝王不宜以重器假人,觀古及漢傾危之禍,靡不由世位擅寵之家。伏見大將軍,刺史二千石初除謁辭,求通待報,雖奉璽書,受臺敕,不敢去,至數十日。背公室,向私門,此乃上威損,下權盛。外附之臣,依託權門,(謟)〔諂〕諛以求容媚,宜誅之。」永元四年,兼衛尉。
鴻薨,子湛嗣。湛卒,子浮嗣。浮卒,子夔嗣。


《宣秉》


宣秉、建武元年拜御史中丞,上特詔御史中丞與司隸校尉、尚書令會同並專席而坐,故京師號曰「三獨坐」。


《宣彪》


宣彪、官至玄菟(大)〔太〕守。


《王丹》


王丹、字仲回,京兆人也。資性清白,疾惡豪強。每歲農時,載酒肴,便於田頭大樹下飲食勸勉之,因留其餘酒肴而去。閭里有喪憂,輒度其資用,教之儉約,因為其制日定葬,其親喪不過留殯一月,其下以輕重〔為〕差焉。時河南太守同郡陳遵,關西之大俠也。其友人喪親,遵為護喪事,賻助甚厚。丹乃懷縑一匹,陳之於主人前,曰:「如丹此縑,出自機杼。」遵聞而有慚色。更始時,遵為大司馬護軍,出使匈奴,過辭於丹。丹曰:「俱遭時反覆,惟我二人為天地所遺。今子當之絕域,無以相贈,贈子以不拜。」遂揖而別,遵甚悅之。鄧禹平三輔,糧乏。丹上麥二千斛。禹高其節義,表丹領左馮翊。司徒侯霸欲與丹定交,丹被徵,霸遣子昱候。昱道遇丹,拜於車下,丹答之。昱曰:「家君欲與君投分,何以拜子孫耶?」丹曰:「君房有是言,王丹未許之。」丹子有同門生喪親,家在中山,白丹欲往奔慰。結侶將行,丹怒而撻之,令寄縑以祠焉。或問其故,丹曰:「交道之難,未易言也。」初有薦士於丹者,丹選舉之,而後所舉者陷罪,丹坐免。客慚自絕。俄而丹復徵為太子太傅,乃呼客見之,謂曰:「何量丹之薄?」不為設席食以罰之,相待如舊。


《王良》


王良、字仲子,東海人。少清高。為大司徒司直,在位恭儉,妻子不之官舍,布被瓦器。時司徒吏鮑恢以事到東海,過候其家,而良妻布裙徒跣曳柴,從田中歸。恢曰:「我司徒吏,故來受書,欲見夫人。」妻曰:「妾是也。」恢乃下拜,歎息而還。良以疾歸,一歲復徵。至滎陽,疾篤,不任進道,乃過其友人。友人不肯見,曰:「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,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!」遂拒之。良慚,自後連徵,輒稱疾。


《申屠剛》


申屠剛、字巨卿,扶風人。性剛直中正,志節抗厲,常慕史鰌、汲黯之為人。涉獵書記,果於行義。元始中,舉賢良對策:「昔周公豫防禍首,先遣伯禽守封於魯,離斷至親,以義割恩,使己尊寵,不加其後。」言甚切直。建武初,徵拜侍御史,遷尚書令。謇謇多直言,無所屈撓。時隴蜀未平,上嘗欲近出,剛諫上不聽,剛以頭軔乘輿車輪,馬不得前。


《郅惲》


郅惲、字君章,汝南人也。上書諫王莽,令就臣位。莽大怒,即收繫惲。難即害〔之〕,使黃門脅導惲,令為狂疾恍惚,不自知所言。惲曰:「所言皆天文,非狂人所造作。」惲與董子張友,子張父及叔父為鄉里盛氏一時所害。子張病,將終,惲往候之。子張視惲,歔欷不能言。〔惲〕曰:「吾知子不悲天命長短,而痛二父讎不復也。」子張〔但〕目擊而已。惲即將客遮讎人,取其頭以示子張。子張見而氣絕。惲見令,以狀首。令應之遲,趨出就獄。令跣追之,不及,即自入獄謝之,拔刀自嚮以要惲曰:「子不從我出,敢不以死明心乎?」惲遂出。
汝南太守歐陽歙召惲為功曹,汝南舊俗:十月(嚮)〔饗〕會,百里內皆齎牛酒到府飲讌。時臨饗禮畢,歙教曰:「西部督郵繇延,天資忠貞,不嚴而治。今與眾儒共論延功,顯之於朝。」惲於下座愀然前曰:「案延資性貪邪,外方內員,朋黨搆姦,罔上害民。明府以惡為善,以直從曲,此既無君,又復無臣。惲敢奉觥。」歙色慚,不知所為。門下掾鄭敬進曰:「君明臣直,功曹言切,明府德也。」歙意少解,曰:「實歙罪也。」鄭次都隱于弋陽山中。惲即去,從次都止,漁釣甚娛,留數十日。惲喟然嘆曰:「天生俊士,以為民也。鳥獸不可與同群,子從我為伊尹乎?將為許、巢而去堯、舜也?」次都曰:「吾年耄矣,安能從子?子勉正性命,勿勞神以害生。」告別而去。惲客於江夏,郡舉孝廉為郎。為上東門候。光武嘗出,夜還,詔開門,欲入,惲不納。上令從門間識面。惲曰:「火明燎遠。」遂拒不開。明日,惲上書曰:「昔文王不敢盤於遊田,以萬民為憂,而陛下遠獵山林,以夜繼晝,其如社稷宗廟何?誠小臣所竊憂也。」由是上特重之。
惲為長沙太守,坐前守張禁多受遺送千萬,以惲不推劾,故左遷芒長。芒守丞韓龔受大盜丁仲錢,阿擁之,加笞八百,不死,入見惲,稱仲健。惲怒,以所杖鐵杖捶龔。龔出怨懟,遂殺仲,惲故坐免。


《郭伋》


郭伋、字細侯,河南人也。拜潁川太守,召見辭謁,帝勞之曰:「郡得賢能太守,去帝城不遠,河潤九里,冀京師並蒙〔其〕福也。」為并州牧,前在州素有恩德,老小相攜,〔逢迎〕道路。〔始至〕行部,到西河美稷,有童兒數百,各騎竹馬,於道次迎拜。伋問:「兒曹何自遠來?」對曰:「聞使君始到,喜,故奉迎。」伋辭謝之。事訖,諸兒送出郭外,問:「使君何日當還?」伋使別駕〔從事〕,計日告之。〔行部〕既還,先期一日,伋謂違信〔於諸兒〕,〔遂〕止於野亭,須期乃入。伋知盧芳夙賊,難卒以力制,常嚴烽候,明購賞,以結寇心。


《杜詩》


杜詩、字君公,建武元年,為侍御史,安集雒陽。時將軍蕭廣放縱兵士,猝暴民間。詩敕曉不改,遂格殺廣,還以狀聞。上召見,賜以棨戟,復使〔之〕河東,誅降逆賊楊異等。為南陽太守,性節儉而治清平,以誅暴立威信,善於計略,省愛民役。造作水排,鑄為農器,用力省,見功多。時人方於召信臣,故南陽人為之語:「前有召父,後有杜母。」坐遣客為弟報讎,被徵,會病卒,喪無所歸,詔使治喪郡國邸,賻絹七千匹。


《孔奮》


孔奮、字君魚,右扶風茂陵人。竇融請奮署議曹掾,守姑臧長。奮素孝,供養至謹,時天下擾亂,惟河西獨安,而姑臧稱為富邑,通貨故羌,市〔日〕四合,每居縣者,不盈數月輒致豐積。奮在姑臧四年,財物不增。惟老母極膳,妻子但菜食。或嘲奮曰:「直脂膏中,亦不能自潤。」而奮不改其操。詔書以奮在姑臧治有絕迹,賜爵關內侯。為武都丞,妻時在郡,為隗囂餘黨所攻殺,(大)〔太〕守得奮妻子,奮追賊,賊推奮之子于軍前。奮年五十,惟有一子,不顧,遂擒賊,而其子見屠。帝嘉其忠。遷武都太守。奮篤於骨肉,弟奇在雒陽為諸生,分俸祿以供給其糧用,四時送衣,下至脂燭,每有所食甘美,輒分減以遺奇。


《張堪》


張堪、字君游,年六歲,受業長安,治《梁丘易》。才美而高,京師號曰「聖童」。堪守蜀郡,公孫述遣擊之。堪有同心之士三千人,相謂曰:「張君養我曹,為今日也。」乃選擇水軍三百人,斬竹為箄渡水,遂免難。堪與吳漢并力討公孫述,遂破蜀。漢先遣堪入成都,鎮撫吏民。時述珍寶珠玉委積無數,堪錄簿上官,秋毫無取。堪去蜀郡乘折轅車,白布被囊。為漁陽太守,有惠政,開治稻田八千餘頃,教民種作,百姓以殷富。童謠歌曰:「桑無附枝,麥穗兩岐。張君為政,樂不可支。」視事八年,匈奴不敢犯塞。光武詔曰:「平陽城李善稱故令范遷於張堪,令人面熱出汗,其賜堪家新繒百匹,以表廉吏。」


《衛颯》


衛颯為桂陽太守,鑿山通路,列亭置驛。視事十年,徵還。颯到即引見,賜食於前。從吏二人,賜冠幘,錢人五千。


《茨充》


茨充、字子河,宛人也。初舉孝廉,之京師,同侶馬死,充到前亭,輒舍車持馬還相迎,鄉里號之曰「一馬兩車茨子河」。充為桂陽太守,俗不種桑,無蠶織絲麻之利,類皆以麻枲頭縕著衣,民惰窳,少麤履,盛冬皆以火燎,足多剖裂。充令屬縣教民益種桑柘,養蠶桑織履,復令種紵麻,數年之間,人賴其利,衣履溫煖。元和中,荊州刺史上言:「臣行部入長沙界,觀者皆徒跣。臣問御佐曰:『人無履亦苦之否?』御佐對曰:『十二月盛寒時並多剖裂血出,然火燎之,春溫或膿潰。建武中,桂陽太守茨充教人種桑蠶,人得其利,至今江南頗知桑蠶織履,皆充之化也。』」


《任延》


任延、字長孫,南陽宛人。更始拜為會稽西部都尉,時年十九,迎吏見其少,皆驚。及到,澹泊無為,下車遣吏以中牢具祠延陵季子。時天下新定,道路未通,避亂江南者皆未還中土,會稽頗稱多士。延到,皆禮之,乃聘請高行俊乂如董子儀、嚴子陵等,敬待以師友之禮。掾吏貧者,輒分俸祿以賑給之。省諸卒,令耕公田,以周窮急。每時行縣,輒使慰勉孝子,就餐飯之。崇禮養善如此。建武初,延上書言:「臣贊拜不由王庭,願收骸骨。」詔書徵延,民攀持車轂涕泣。除睢陽令,每至歲時伏臘,延輒休遣繫〔囚〕徒,各使歸家,並感其恩德,應期而還。有囚於家被病,自載詣獄,既至而死,延率掾吏殯於門外,百姓悅之。為武威太守,河西舊少雨澤,延乃為置水官吏,修理溝渠,皆蒙其利益。


《董宣》


董宣為洛陽令,擊搏豪彊,在縣五年,年七十四卒官。詔遣使〔者〕臨視,惟布被覆尸,妻子對哭,家無餘財。上歎曰:「董宣死乃知貧耳!」


《樊曄》


樊曄、字仲華,曄與世祖有舊,世祖嘗於新野坐文書事被拘,時曄為市吏,饋餌一笥,上德之。建武初,拜為河東都尉,臨發之官,引見雲臺,賜御食衣被。上調曄曰:「一笥餌得都尉,何如?」曄頓首曰:「小臣蒙恩,特見拔擢,陛下不忘往舊,臣得竭死自效。」曄為天水郡,其政嚴猛,好申、韓之術,不假下以權,道路不敢相盜,人有犯其禁者,率不生出獄,吏人及羌胡畏之。道不拾遺。行旅至夜,聚衣裝道旁,曰:「以付樊公。」後還其物如故。涼州為之歌曰:「寧見乳虎穴,不入冀府(赤)〔寺〕。大笑期必死,忿怒或見置。嗟我樊府君,安可再遭值!」


《李章》


李章為千乘太守,坐誅斬盜賊過濫,徵下獄免。


《馮駿》


長沙中尉馮駿將兵詣岑彭,璽書拜駿為威虜將軍。


《鄧讓》


鄧讓夫人、光烈皇后姊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