問道卷第四



或問「道」。曰:「道也者,通也,無不通也。」或曰:「可以適它與?」曰:「適堯、舜、文王者為正道,非堯、舜、文王者為它道,君子正而不它。」
或問「道」。曰:「道若塗若川,車航混混,不捨晝夜。」或曰:「焉得直道而由諸?」曰:「塗雖曲而通諸夏則由諸,川雖曲而通諸海則由諸。」或曰:「事雖曲而通諸聖,則由諸乎?」
道、德、仁、義、禮,譬諸身乎?夫道以導之,德以得之,仁以人之,義以宜之,禮以體之,天也。合則渾,離則散,一人而兼統四體者,其身全乎!
或問「德表」。曰:「莫知作,上作下。」請問「(禮)莫知」。曰:「行禮於彼,而民得於此,奚其知!」或曰:「孰若無禮而德?」曰:「禮、體也。人而無禮,焉以為德?」
或問「天」。曰:「吾於天與,見無為之為矣!」或問:「彫刻眾形者匪天與?」曰:「以其不彫刻也。如物,〔物〕刻而彫之,焉得力而給諸?」
老子之言道德,吾有取焉耳。及搥提仁義,絕滅禮學,吾無取焉耳。
吾焉開明哉?惟聖人為可以開明,他則苓。大哉,聖人言之至也!開之,廓然見四海;閉之,閛然不覩牆之裏。
聖人之言,似於水火。或問「水火」。曰:「水、測之而益深,窮之而益遠;火、用之而彌明,宿之而彌壯。」
允治天下,不待禮文與五教,則吾以黃帝、堯、舜為疣贅。
或曰:「太上無法而治,法非所以為治也。」曰:「鴻荒之世,聖人惡之,是以法始乎伏犧,而成乎堯。匪伏匪堯,禮義哨哨,聖人不取也。」
或問:「八荒之禮,禮也,樂也,孰是?」曰:「殷之以中國。」或曰:「孰為中國?」曰:「五政之所加,七賦之所養,中於天地者,為中國。過此而往者,人也哉。」
聖人之治天下也,礙諸以禮樂。無則禽,異則貉。吾見諸子之小禮樂也,不見聖人之小禮樂也。孰有書不由筆,言不由舌?吾見天常為帝王之筆、舌也。
智也者、知也。夫智用不用,益不益,則不贅虧矣。
深知器械、舟車、宮室之為,則禮由已。
或問「大聲」。曰:「非雷非霆,隱隱耾耾,久而愈盈,尸諸聖。」
或問:「道有因無因乎?」曰:「可則因,否則革。」
或問「無為」。曰:「奚為哉?在昔虞、夏,襲堯之爵,行堯之道,法度彰,禮樂著,垂拱而視天下民之阜也,無為矣。紹桀之後,纂紂之餘,法度廢,禮樂虧,安坐而視天下民之死,無為乎?」
或問:「太古塗民耳目,惟其見也、聞也。見則難蔽,聞則難塞。」曰:「天之肈降生民,使其目見耳聞,是以視之禮,聽之樂。如視不禮,聽不樂,雖有民,焉得而塗諸?」
或問「新、敝」。曰:「新則襲之,敝則益損之。」
或問:「太古德懷不禮懷。嬰兒慕,駒犢從,焉以禮?」曰:「嬰、犢乎!嬰、犢母懷不父懷。母懷、愛也,父懷、敬也。獨母而不父,未若父母之懿也。」
狙詐之家曰:「狙詐之計,不戰而屈人兵,堯、舜也。」曰:「不戰而屈人兵,堯、舜也。沾項漸襟,堯、舜乎?衒玉而賈石者,其狙詐乎!」或問:「狙詐與亡,孰愈?」曰:「亡愈。」或曰:「子將六師,則誰使?」曰:「御得其道,則天下狙詐咸作使;御失其道,則天下狙詐咸作敵。故有天下者,審其御而已矣。」或問:「威震諸侯,須於征與!狙詐之力也。如其亡!」曰:「威震諸侯,須於狙詐,可也。未若威震諸侯而不須狙詐也。」或曰:「無狙詐,將何以征乎?」曰:「縱不得不征,不有《司馬法》乎?何必狙詐乎!」
申、韓之術,不仁之至矣。若何牛羊之用人也?若牛羊用人,則狐狸、螻、螾不膢臘也與?或曰:「刀不利,筆不銛,而獨加諸砥,不亦可乎?」曰:「人砥則秦尚矣。」
或曰:「刑名非道邪?何自然也?」曰:「何必刑名?圍棊、擊劍、反目、眩形,亦皆自然也。由其大者作正道,由其小者作姦道。」
或曰:「申、韓之法非法與?」曰:「法者、謂唐、虞、成、周之法也。如申、韓!如申、韓!」
莊周、申、韓不乖寡聖人而漸諸篇,則顏氏之子、閔氏之孫,其如台。
或曰:「莊周有取乎?」曰:「少欲。」「鄒衍有取乎?」曰:「自持。至周罔君臣之義,衍無知於天地之閒,雖鄰不覿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