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智傳第三



惟若仁智,豫識難易。原度天理,禍福所移。歸義從安,危險必避。專專小心,永懼匪懈。夫人省茲,榮名必利。
密康公之母,姓(魏)〔隗〕氏。周共王遊于涇上,康公從,有三女奔之。其母曰:「必致之〔於〕王。夫獸三為群,人三為眾,女三為粲。王田不取群,公行下眾,王御不參一族。夫粲,美之物〔也〕,〔眾以美物〕歸汝,而何德以堪之?王猶不堪,況爾小醜乎?」康公不獻,王滅密。君子謂密母為能識微。《詩》云:「無已太康,職思其憂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密康之母,先識盛衰。非刺康公,受粲不歸。公行下眾,物滿則損。俾獻不聽,密果滅殞。
鄧曼者,武王之夫人也。王使屈瑕為將,伐羅。屈瑕號莫敖。與群帥悉楚師以行。鬭伯比謂其御曰:「莫敖必敗。舉趾高,心不固矣。」見王曰:「必濟師!」王以告夫人鄧曼,〔鄧曼〕曰:「大夫非眾之謂也,其謂君撫小民以信,訓諸司以德,而威莫敖以刑也。莫敖狃于蒲騷之役,將自用也,必小羅。君若不鎮撫,其不設備乎?」於是王使賴人追之,不及。莫敖令于軍中曰:「諫者有刑!」及鄢,師次亂濟。至羅,羅與盧戎擊之,大敗〔之〕。莫敖自經荒谷,群帥囚于(治)〔冶〕父以待刑。王曰:「孤之罪也。」皆免之。君子謂鄧曼為知人。《詩》云:「曾是莫聽,大命以傾。」此之謂也。王伐隨,且行,告鄧曼曰:「余心蕩,何也?」鄧曼曰:「王德薄而祿厚,施鮮而得多。物盛必衰,日中必移,盈而蕩,天之道也。先王知之矣,故臨武事,將發大命而蕩王心焉。若師徒毋虧,王薨于行,國之福也。」王遂行,卒于樠木之下,君子謂鄧曼為知天道。《易》曰:「日中則昃,月盈則虧。天地盈虛,與時消息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楚武鄧曼,見事所興。謂瑕軍敗,知王將薨。識彼天道,盛而必衰。終如其言,君子揚稱。
許穆夫人者,衛懿公之女,許穆公之夫人也。初,許求之,齊亦求之,懿公將與許。女因其傅母而言曰:「古者諸侯之有女子也,所以苞苴玩弄,繫援于大國也。言今者許小而遠,齊大而近,若今之世,強者為雄,如使邊境有寇戎之事,維是四方之故,赴告大國,妾在不猶愈乎?今舍近而就遠,離大而附小,一旦有車馳之難,孰可與慮社稷?」衛侯不聽,而嫁之于許。其後翟人攻衛,大破之,而許不能救,衛侯遂奔走,涉河而南,至楚丘。齊桓往而存之,遂城楚丘以居。衛侯於是悔不用其言。當敗之時,許夫人馳驅而弔唁衛侯,因疾之而作詩云:「載馳載(馳)〔驅〕,歸唁衛侯。驅馬悠悠,言至于曹。大夫跋涉,我心則憂。既不我嘉,不能旋反。視爾不臧,我思不遠。」君子善其慈惠而遠識也。
頌曰:
衛女未嫁,謀許與齊。女諷母曰,齊大可依。衛君不聽,後果遁逃。許不能救,女作《載馳》。
曹大夫僖負羈之妻也。晉公子重耳亡,過曹,恭公不禮焉,聞其駢脅,近其舍,伺其將浴,設帷薄而觀之。負羈之妻言于夫曰:「吾觀晉公子〔賢人也〕,其從者三人皆國相也。以此三人者,皆善戮力以輔人,必得晉國。若得反國,必霸諸侯而討無禮,曹必為首〔誅也〕。若曹有難,子必不免。子胡不早自貳焉?且吾聞之,不知其子者,視其父;不知其君者,視其所使。今其從者皆卿相之僕也,則其君必伯王之主也。若加禮焉,必能報施矣。若有罪焉,必能討過。子不早圖,禍至不久矣。」負羈乃遺之壺飡,加璧其上。公子受飡反璧。及公子反國,伐曹,乃表負羈之閭,令兵士無敢入,士民之扶老攜幼而赴其閭者,門外成市。君子謂僖氏之妻能遠識。《詩》云:「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僖氏之妻,(廉)〔厥〕智孔白。見晉公子,知其興祚。使夫饋飡,且以自託。文伐曹國,卒獨見釋。
楚令尹孫叔敖之母也。叔敖為嬰兒之時,出遊,見兩頭蛇,殺而埋之,歸見其母而泣焉。母問其故,對曰:「吾聞見兩頭蛇者死,今者出遊見之。」其母曰:「蛇今安在?」對曰:「吾恐他人復見之,殺而埋之矣。」其母曰:「汝不死矣!夫有陰德者,〔天必〕陽報之。德勝不祥,仁除百禍,天之處高而聽卑。《書》不云乎:『皇天無親,惟德是輔。』爾嘿矣,必興于楚。」及叔敖長,為〔楚〕令尹。君子謂叔敖之母知道德之次。《詩》云:「母氏聖善。」此之(說)〔謂〕也。
頌曰:
叔敖之母,深知天道。叔敖見蛇,兩頭岐首。殺而埋之,泣恐不及。母曰陰德,不死必壽。
晉大夫伯宗之妻也。伯宗賢而好以直辨凌人。每朝,其妻常戒之曰:「盜憎主人,民(愛)〔惡〕其上,有愛好人者,必有憎妬人者。夫子好直言,枉者惡之,禍必及身矣。」伯宗不聽,朝而以喜色歸,其妻曰:「子貌有喜色,何也?」伯宗曰:「吾言于朝,諸大夫皆謂我知似陽子。」妻曰:「實穀不華,至言不(餙)〔飾〕。今陽子華而不實,言而無謀,是以禍及其身。子何喜焉?」伯宗曰:「吾欲飲諸大夫酒而與之謀。爾試聽之。」其妻曰:「諾。」于是為大會,與諸大夫飲。既飲而問妻曰:「何若?」對曰:「諸大夫(慕)〔莫〕子若也。然而民之不能戴其上久矣,難必及子。子之(仕)〔性〕固不可易也,且國家多貳,其危可立待也。子何不預結賢大夫以託州犂焉?」伯宗曰:「諾!」乃得畢羊而交之。及欒不忌之難,郤害伯宗,譖而殺之。畢羊乃送州犂于荊,遂得免焉。君子謂伯宗之妻知天道。《詩》云:「多將熇熇,不可救藥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伯宗凌人,妻知且亡。數諫伯宗,厚許畢羊。屬以州犂,以免咎殃。伯宗遇禍,州犂奔荊。
衛靈公之夫人也。靈公與夫人夜坐,聞車聲轔轔,至闕而止,過闕復有聲。公問夫人曰:「知此謂誰?」夫人曰:「此〔必〕蘧伯玉也。」公曰:「何以知之?」夫人曰:「妾聞禮,下公門,式路馬,所以廣敬也。夫忠臣與孝子,不為昭昭(變)〔信〕節,不為冥冥惰行。蘧伯玉,衛之賢大夫也,仁而有智,敬以事上,此其人必不以闇昧廢禮。是以知之。」公使視之,果伯玉也。公反之,以戲夫人曰:「非也。」夫人酌觴,再拜賀公。公曰:「子何以賀寡人?」夫人曰:「始妾獨以衛為有蘧伯玉爾,今衛復有與之齊者,是君有二〔賢〕臣也。國多賢臣,國之福也。妾是以賀。」公驚曰:「善哉!」遂語夫人其實焉。君子謂衛夫人明于知人道。夫可欺而不可罔者,其明智乎!《詩》云:「我聞其聲,不見其人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衛靈夜坐,夫人與存。有車轔轔,中止闕門。夫人知之,必伯玉焉。維知識賢,問之信然。
齊靈仲子者,宋侯之女,齊靈公之夫人也。初,靈公娶于魯,聲姬生子光,以為太子。夫人仲子與其娣戎子〔皆〕嬖于公。仲子生子牙,戎子請以牙為太子代光,公許之。仲子曰:「不可。夫廢常,不祥;聞諸侯之難,失謀。夫光之立也,列于諸侯矣。今無故而廢之,是專絀諸侯,而以難犯不祥也。君(心)〔必〕悔之。」〔公曰〕:「在我而已。」仲子曰:「妾非讓也,誠禍之萌也。」以死爭之,公終不聽,遂逐太子光,而立牙為太子,高厚為傅。靈公疾,高厚欲迎牙。及公薨,崔杼立光而殺高厚。以不用仲子之言,禍至於此。君子謂仲子明於事理。《詩》云:「聽用我謀,庶無大悔。」仲子之謂也。
頌曰:
齊靈仲子,仁智顯明。靈公立牙,廢姬子光。仲子強諫,棄嫡不祥。公既不聽,果有禍殃。
臧孫母者,魯大夫臧文仲之母也。文仲將為魯使至齊,其母送之曰:「汝刻而無恩,好盡人力,窮人以為威,魯國不容子矣,而使子之齊。凡奸將作,必於變動,害子者,其于斯發事乎?汝其戒之!魯與齊通壁,壁鄰之國也,魯之寵臣多怨汝者,又皆通于齊高子、國子,是必使齊圖魯而拘汝留之。難乎其免也!汝必施恩布惠,而後出以求助焉。」于是文仲託于三家,厚士大夫而後之齊。齊果拘之,而興兵欲襲魯。文仲陰使人遺公書,恐得其書,乃謬其辭曰:「歛小器,投諸台;食獵犬,組羊裘;琴之合,甚思之;臧我羊,羊有母;食我以同魚;冠纓不足帶有餘。」公及大夫相與議之,莫能知之。人有言:「臧孫母者,世家子也,君何不試召而問焉?」于是召而語之曰:「吾使臧子之齊,今特書來云爾,何也?」臧孫母泣下襟曰:「吾子拘有木治矣。」公曰:「何以知之?」對曰:「歛小器、投諸台者,言取郭外萌內之於城中也;食獵犬、組羊裘者,言趣饗戰鬭之士而繕甲兵也;琴之合、甚思之者,言思妻也;臧我羊,羊有母,是善告妻善養母也;食我以同魚,同者,其文錯,錯者,所以治鋸,鋸者,所以治木也,是有木治(保)〔係〕于獄矣;冠纓不足帶有餘者,頭亂不得梳,飢不得食也。故知吾子拘而有木治矣。」於是以臧孫母之言。軍于境上。齊方遣兵,將以襲魯,聞兵在境上,乃還文仲而不伐魯。君子謂臧孫母識高見遠。《詩》云:「陟彼屺兮,瞻望母兮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臧孫之母,刺子好威。必且遇害,使援所危。既厚三家,果拘于齊。母說其書,子遂得歸。
叔姬者,羊舌子之妻也,叔向、叔魚之母也。一姓楊氏。叔向名肹,叔魚名鮒。羊舌子好正,不容于晉,去而之三室之邑。三室之邑人,相與攘羊而遺之,羊舌子不受。叔姬曰:「夫子居晉,不容,去之三室之邑。又不容于三室之邑,是于夫子不容也。不如受之。」羊舌子受之,曰:「為肹與鮒亨之!」叔姬曰:「不可。南方有鳥,名曰乾吉,食其子不擇肉,子常不遂。今肹與鮒,童子也,隨大夫而化者,不可食以不義之肉。不若埋之,以明不與。」于是乃盛以甕,埋壚陰。後二年,攘羊之事發,都吏至。羊舌子曰:「吾受之,不敢食也。」發而視之,則其骨存焉。都吏曰:「君子哉!羊舌子不與攘羊之事矣。」君子謂叔姬為能防害遠疑。《詩》曰:「無曰不顯,莫予云覯。」此之謂也。叔向欲娶于申公巫臣氏夏姬之女,美而有色,叔姬不欲娶其族。叔向曰:「吾母之族,貴而無庶。吾懲舅氏矣。」叔姬曰:「子靈之妻殺三夫、一君、一子,而亡一國、兩卿矣。爾不懲此,而反懲吾族,何也?且吾聞之,有奇福者,必有奇禍;而有甚美者,必有甚惡。今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,子貉之妹也。子貉早死,無後,而天鐘美于是,將必以是大有敗也。昔有仍氏生女,髮黑而甚美,光可監人,名曰玄妻。樂正夔娶之,生伯封,宕有豕心,忿戾毋期,貪婪無饜,謂之封豕。有窮后羿滅之,夔是用不祀。且三代之亡、恭太子之廢,皆是物也。汝何以為哉?夫有美物足以移人,苟非德義,則必有禍也。」叔向懼而不敢娶。平公強使娶之,生楊食我,食我號曰伯碩。〔伯碩〕生時,侍者謁之叔姬曰:「長姒產男。」叔姬往視之,及堂,聞其號也而還,曰:「豺狼之聲也,狼子野心。今將滅羊舌氏者,必是子也。」遂不肯見。及長,與祁勝為亂,晉人殺食我。羊舌氏由是遂滅。君子謂叔姬為能推類。《詩》云:「如彼泉流,無淪胥以敗。」此之謂也。叔姬之始生叔魚也,而視之曰:「是虎目而豕(啄)〔喙〕,鳶(眉)〔肩〕而牛腹。谿壑可盈,是不可饜也,必以賂死。」遂不見。及叔魚長,為國贊理。邢侯與雍子爭田,雍子入其女於叔魚以求直。邢侯殺叔魚與雍子于朝。韓宣子患之。叔向曰:「三姦同罪,請殺其生者而戮其死者。」遂族邢侯氏,而尸叔魚與雍子于市。叔魚卒以貪死。叔姬可謂知矣。《詩》云:「貪人敗類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叔向之母,察于情性。知人之生,以窮其命。叔魚食我,皆貪不正。必以貨死,果卒分爭。
晉范氏母者,范獻子之妻也。其三子遊于趙氏。趙(蕳)〔簡〕子乘馬園中,園中多株,問三子曰:「奈何?」長者曰:「明君不問不為,亂君不問而為。」中者曰:「愛馬足,則無愛民力,愛民力,則無愛馬足。」少者曰:「可以三德使民。設令伐株于山,將有馬為也。已而(閑)〔開〕囿示之株。夫山遠而囿近,是民一悅矣;夫險阻之山,而伐平地之株,民二悅矣;既畢而賤賣,民三悅矣。」簡子從之,民果三悅。少子伐其謀,歸以告母。母喟然嘆曰:「終滅范氏者,必是子也。夫伐功施勞,鮮能布仁,乘偽行詐,莫能久長。」其後智伯滅范氏。君子謂范氏母為知難本。《詩》曰:「無忝皇祖,式救爾後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范氏之母,貴德尚信。小子三悅,以詐與民。知其必滅,鮮能有仁。後果逢禍,身死國分。
魯公乘姒者,魯公乘子皮之姒也。其族人死,姒哭之甚悲。子皮止姒曰:「安之!吾今嫁姊矣。」已過時,子皮不復言也。魯君欲以子皮為相,子皮問姒曰:「魯君欲以我為相,為之乎?」姒曰:「勿為也。」子皮曰:「何也?」姒曰:「夫臨喪而言嫁,一何不習禮也!後過時而不言,一何不達人事也!子內不習禮,而外不達人事,子不可以為相。」子皮曰:「姒欲嫁,何不早言?」姒曰:「婦人之事,唱而後和。吾豈以欲嫁之故數子乎?子誠不習於禮,不達於人事,以此相一國,據大政,何以理之?譬猶揜目而別黑白也,掩目而別黑白,猶無患也,不達人事而相國,非有天咎,必有人禍。子其勿為也!」子皮不聽,卒受為相。居未期年,果誅而死。君子謂公乘姒緣事而知弟之遇禍也,可謂智矣;待禮然後動,不苟觸情,可謂貞矣。《詩》云:「(籜)〔蘀〕兮(籜)〔蘀〕兮,風其吹汝。叔兮伯兮,唱予和汝。」又曰:「百爾所思,不如我所之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子皮之姊,明事分禮。子皮相魯,知其禍起。姊諫子皮,殆不如止。子皮不聽,卒為宗恥。
漆室女者,魯漆室邑之女也。過時未適人。當穆公時,君老,大子幼。女倚柱而嘯,旁人聞之,莫不為之慘者。其鄰人婦從之遊,謂曰:「何嘯之悲也!子欲嫁耶?吾為子求偶。」漆室女曰:「嗟乎!始吾以子為有知,今無識也。吾豈為不嫁不樂而悲哉!吾憂魯君老,大子幼。」鄰婦笑曰:「此乃魯大夫之憂,婦人何與焉?」漆室女曰:「不然。非子所知也。昔晉客舍吾家,繫馬園中,馬佚馳走,踐吾葵,使我終歲不食葵。鄰人女奔,隨人亡,其家倩吾兄行追之,逢霖水出,溺流而死,令吾終身無兄。吾聞河潤九里,漸洳三百步。今魯君老悖,太子少愚,愚偽日起。夫魯國有患者,君臣父子皆被其辱,禍及眾庶,婦人獨安所避乎?吾甚憂之。子乃曰:婦人無與者。何哉?」鄰婦謝曰:「子之所慮,非妾所及。」三年,魯果亂,齊、楚攻之,魯連有寇,男子戰鬭,婦人轉輸,不得休息。君子曰:遠矣!漆室女之思也。《詩》云:「知我者,謂我心憂,不知我者,謂我何求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漆室之女,計慮甚玅。維魯且亂,倚柱而嘯。君老嗣幼,愚悖姦生。魯果擾亂,齊伐其城。
曲沃負者,魏大夫如耳母也。秦立魏公子政為魏太子,魏哀王使使者為太子納妃而美,王將自納焉。曲沃負謂其子如耳曰:「王亂于無別,汝胡不匡之?方今戰國,強者為雄,義者顯焉。今魏不能強,王又無義,何以持國乎?王中人也,不知其為禍耳。汝不言,則魏必有禍矣,有禍必及吾家,汝言以盡忠,忠以除禍。不可失也。」如耳未遇(門)〔間〕,會使于齊,負因款王門而上書曰:「曲沃之老婦也,心有所懷,願以聞於王。」王召入。負曰:「妾聞男女之別,國之大節也。婦人脆于志,窳于心,不可以邪開也,是故必十五而笄,二十而嫁,早成其號謚,所以就之也。聘則為妻,奔則為妾,所以開善遏淫也。節成然後許嫁,親迎然後隨從,貞女之義也。今大王為太子求妃,而自納之于後宮,此毀貞女之行,而亂男(子)〔女〕之別也。自古聖王,必正妃匹,妃匹正,則興;不正,則亂,夏之興也以塗山,亡也以末喜;殷之興也以有㜪,亡也以妲己;周之興也以大姒,亡也以褒姒。周之康王夫人晏出朝,《關雎》起興,思得淑女,以配君子。夫雎鳩之鳥,猶未嘗見乘居而匹處也。夫男女之盛,合之以禮,則父子生焉,君臣成焉,故為萬物始。君臣、父子、夫婦,三者,天下之大綱紀也。三者治則治,亂則亂。今大王亂人道之始,棄綱紀之大,大國五六。南有強楚,西有橫秦,而魏國居其間,可謂僅存矣。王不憂此,而從亂無別,父子同女。妾恐大王之國政危矣。」王曰:「然。寡人不知也。」遂與太子妃,而賞負〔粟〕三十鍾,如耳還而爵之。哀王勤行自修,勞來國家,而齊、楚、強秦不敢加兵焉。君子謂魏負知禮。《詩》云:「敬之敬之,天維顯思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魏負聰達,非刺哀王。王子納妃,禮別不明。負款王門,陳列紀綱。王能自脩,卒無敵兵。
趙將馬服君趙奢之妻,趙括之母也。秦攻趙,孝成王使括代廉頗為將。將行,括母上書言于王曰:「括不可使將。」王曰:「何也?」曰:「始妾事其父,父時為將,身所奉飯〔飲而進食〕者以十數,所友者以百數,大王及宗室所賜幣者,盡以與軍吏士大夫,受命之日,不問家事。今括一旦為將,東向而朝軍吏,吏無敢仰視之者,王所賜金帛,歸盡藏之,乃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〔買之〕。王以為若其父乎?父子不同,執心各異,願〔王〕勿遣。」王曰:「母置之,吾計已決矣。」括母曰:「王終遣之,即有〔如〕不稱,妾得無隨〔坐〕乎?」王曰:「不也。」括既行,代廉頗三十餘日,趙兵果敗,括死軍覆。王以括母〔先言〕,〔故卒不加誅〕。〔君子謂括母〕為仁智。《詩》曰:「老夫灌灌,小子矯矯。匪我言耄,爾用憂謔。」此之謂也。
頌曰:
孝成用括,代頗拒秦。括母獻書,知其覆軍。願止不得,請罪止身。括死長平,妻子得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