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鈇第九



龐子問鶡冠子曰:「泰上成鳩之道,一族用之,萬八千歲。有天下兵,強世不可奪。與天地存,久絕無倫,齊殊異之物,不足以命,其相去之不同也。世莫不言樹俗立化,彼獨何道之行,以至於此。」鶡冠子曰:「彼成鳩氏天,故莫能增其高、尊其靈。」龐子曰:「何謂天?何若而莫能增其高、尊其靈?」鶡冠子曰:「天者、誠其日德也,日誠出誠入,南北有極,故莫弗以為法則。天者、信其月刑也,月信死信生,終則有始,故莫弗以為政。天者、明星其稽也,列星不亂,各以序行,故小大莫弗以章。天者、因時其則也,四時當名,代而不干,故莫弗以為必然。天者、一法其同也,前後左右,古今自如,故莫弗以為常。天誠、信、明、因、一,不為眾父易一,故莫能與爭先。易一非一,故不可尊增。成鳩得一,故莫不仰制焉。」
龐子曰:「願聞其制。」鶡冠子曰:「成鳩之制,與神明體正。神明者、下究而上際,克嗇萬物,而不可猒者也。周泊徧照,反與天地總,故能為天下計。明於蚤識,逄曰不惑,存亡之祥,安危之稽。」龐子曰:「願聞其稽。」鶡冠子曰:「置下不安,上不可以載,累其足也,其最高而不植局者,未之有也。辯於人情,究物之理,稱於天地。廢置不殆,審於山川。而運動舉錯有檢,生物無害,為之父母,無所𨈆躒,仁於取予,備於教道,要於言語,信於約束。已諾不專,喜怒不增。其兵不武,樹以為俗,其化出此。」
龐子曰:「願聞其人情、物理,所以嗇萬物,與天地總、與神明體正之道。」鶡冠子曰:「成鳩氏之道,未有離天曲、日術者。天曲者、明而易循也,日術者、要而易行也。」龐子曰:「願聞天曲、日術。」鶡冠子曰:「其制邑理都使矔習者,五家為伍,伍為之長;十伍為里,里置有司;四里為扁,扁為之長;十扁為鄉,鄉置師;五鄉為縣,縣有嗇夫治焉;十縣為郡,有大夫守焉,命曰官屬。郡大夫退脩其屬,縣嗇夫退脩其鄉,鄉師退脩其扁,扁長退脩其里,里有司退脩其伍,伍長退脩其家。事相斥正,居處相察,出入相司。父與父言義,子與子言孝;長者言善,少者言敬。旦夕相薰薌以此慈孝之務。若有所移徙、去就,家與家相受,人與人相付。亡人姦物,無所穿竄,此其人情、物理也。伍人有勿故,不奉上令,有餘、不足、居處之狀,而不輒以告里有司,謂之亂家,其罪伍長以同;里中有不敬長、慈少、出等、異眾、不聽父兄之教,有所受聞,不悉以告扁長,謂之亂里,其罪有司而貳其家;扁不以時循行教誨、受聞,不悉以告鄉師,謂之亂扁,其罪扁長而貳其家;鄉不以時循行教誨、受聞,不悉以告縣嗇夫,謂之亂鄉,其罪鄉師而貳其家;縣嗇夫不以時循行教誨、受聞,不悉以告郡善者,不顯命曰蔽明,見惡而隱命曰下比,謂之亂縣,其誅嗇夫無赦。郡大夫不以〔時〕循行教誨、受聞,雖實有所遺脫,不悉以教柱國,謂之亂郡,其誅郡大夫無赦。柱國不政,使下情不上聞,上情不下究,謂之絿政,其誅柱國,滅門殘疾。令尹不宜時合地害百姓者,謂之亂天下,其軫令尹以徇,此其所以嗇物也。天用四時,地用五行,天子執一以居中央,調以五音,正以六律,紀以度數,宰以刑德。從本至末,第以甲乙,天始於元,地始於朔,四時始於歷。故家里用提,扁長用旬,鄉師用節,縣嗇夫用月,郡大夫用氣分所至,柱國用六律。
「里五日報扁,扁十日報鄉,鄉十五日報縣,縣三十日報郡,郡四十五日報柱國,柱國六十日以聞天子,天子七十二日遣使,勉有功、罰不如。此所以與天地總下情,六十日一上聞上惠,七十二日一下究,此天曲日術也。故不肖者不失其賤,而賢者不失其明,上享其福祿而百事理,行畔者不利,故莫能撓其強,是以能治,滿而不溢,綰大而不芒。天子中正,使者敢易言、尊益區域使利,逜下蔽上,其刑斬笞無赦。諸吏教苦德薄,侵暴百姓,輒罷。毋使(汗)〔汙〕官亂治;不奉令,犯法,其罪加民。利而不取利,運而不取次,故四方從之,唯恐後至,是以運天而維張,地廣而德章,天下安樂,設年予昌,屬各以一時典最上,賢不如令尹,令尹以聞,壹再削職,三則不赦,治不踰官使,史李不誤,公市為平,生者不喜,死者不怨。人得所欲,國無變故,著賞有功,德及三世,父伏其辜,不得創謚,事從一二,終古不勃。彼計為善於鄉,不如為善於里,為善於里,不如為善於家。是以為善者可得舉,為惡者可得誅。莫敢道一旦之善,皆以終身為期,素無失次,故化立而世無邪。化立俗成,少則同儕,長則同友,遊敖同(品)〔區〕,祭祀同福,死生同愛,禍災同憂,居處同樂,行作同和,(吊)〔弔〕賀同(雜)〔集〕,哭泣同哀;驩欣足以相助,𠏄諜足以相止,安平相馴,軍旅相保;夜戰則足以相信,晝戰則足以相(配)〔記〕。入以禁暴,出正無道,是以其兵能橫行誅伐而莫之敢禦,故其刑設而不用,不爭而權重,車甲不陳而天下無敵矣。
「失道則賤敢逆貴,不義則小敢侵大。成鳩既見上世之嗣失道亡功、倍本滅德之則,故為之不朽之國。定位牢祭,使鬼神亶曰,增規不圓,益矩不方。夫以效末傳之子孫,唯此可持,唯此可將。將者養吉,釋者不祥,墠以全犧,正以齋明,四時享之,祀以家王,以為神享;禮靈之符,藏之宗廟,以璽正諸。故其後世之保教也全,耳目不營,用心不分,不見異物而遷,捐私去毒,鉤於內哲,固於所守,更始逾新,上元為紀,共承嘉惠,相高不改。亶昭穆,具招士,先結之,後入弗解,此知極之至也。」
龐子曰:「願聞所以不改、更始逾新之道?」鶡冠子曰:「成鳩所謂得王鈇之傳者也。」龐子曰:「何謂王鈇?」鶡冠子曰:「王鈇者、非一世之器也,以死遂生、從中制外之教也。後世成至,孫一靈羽理,符日循,功、弗敢敗;奉業究制,執正守內,拙、弗敢廢。樓𠝜與旱,以新續故,四時執效,應錮不駿,后得入廟,惑爽不嗣,謂之焚。祖命冒世,禮嗣弗引,奉常弗內,靈不食祀,家王不舉祭,天將降咎,皇神不享,此所以不改、更始逾新之道也。故主無異意,民心不徙,與天合則。萬年一范,則近者親其善,遠者慕其德而無已。是以其教不猒,其用不弊,故能疇合四海以為一家,而夷貉萬國皆以時朝服致績,而莫敢效增免,聞者傳譯來歸其義,莫能易其俗、移其教,故(共)〔其〕威立而不犯,流遠而不廢,此素皇內帝之法,成鳩之所枋以超等,世世不可奪者也。功日益月長,故能與天地存久,此所以與神明體正之術也,不待士史蒼頡作書,故後世莫能云其咎未聞,不與道德究而能以為善者也。」
龐子曰:「如是古今之道同邪?」鶡冠子曰:「古者亦我而使之久,眾者亦我而使之眾耳,何比異哉?彼類善則萬世不忘,道惡則禍及其身,尚奚怪焉?」龐子曰:「以今之事,觀古之道,舟車相通,衣服同采,言語相知。畫地守之,不能相犯;殊君異長,不能相使。逆言過耳,兵甲相李。百父母子(旦)〔且〕未易領,方若所言,未有離中國之正也。丘第之業,域不出著,居不連垝,而曰:『成鳩氏周闔四海為一家,夷貉萬國,莫不來朝。』其果情乎?」鶡冠子曰:「虎、狼殺人,烏、蒼從上,螾、蛾從下聚之。六者異類,然同時俱至者何也?所欲同也。由是觀之,有人之名,則同人之情耳。何故不可乎?天度數之而行,在一不少,在萬不眾;同如林木,積如倉粟,斗石以陳,升委無失也。列地分民,亦尚一也耳。百父母子何能增減?殊君異長又何出入?若能正一,萬國同極,德至四海,又奚足闔也。」龐子曰:「果必信然,陰陽消散,三百六十日各反其故。天地跼跼,奚足以疑?聖人高大,內揣深淺、遠近之理,使鬼神一失不復息矣。與天地相蔽,至今尚在;以鉦面達行,宜乎哉成鳩之萬八千歲也?得此道者,何辯誰氏所用之國而天下利耳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