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漢孝元皇帝紀中卷第二十二



永光元年春正月,行幸甘泉,郊泰畤。免雲陽徒,賜民爵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,鰥寡孤獨高年帛,所過無出田租。上留射獵。御史大夫薛廣德上書言:「竊見關東困極,民人流移。陛下日日撞亡秦之鍾,聽鄭衛之樂,馳騁(于)〔干〕戈,縱姿於野,不(𦫿)〔卹〕百姓。臣誠悼之,今士卒暴露,從官勞倦。願陛下亟反宮,與天下同憂樂。」上即日還宮,詔丞相、御史大夫舉質樸敦厚遜讓有行者。
三月,殞霜,殺麥苖。詔曰:「朕之不明,無以知賢。佞人在位,哲人壅蔽。民漸俗薄,去禮觸刑,豈不哀哉!」其赦天下,令勵自新,各務農畝,無田皆假貸種食,吏賜六百石以上爵,五大夫勤事吏爵二級,民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,鰥寡孤獨高年帛。
秋七月己未,大司馬車騎將軍史高賜金安車駟馬免。上自酹祭宗廟,出便門,欲御樓𤘝。薛廣德當乘輿免冠,頓首曰:「宜從橋。」上曰:「大夫冠。」廣德曰:「陛下不聽臣言,臣自刎頸。以血汙車輪,陛下不得渡矣。」上不悅。先驅光祿大夫張猛曰:「主聖臣直,從橋安,乘𤘝危。御史大夫言可聽。」上曰:「曉人不當如是耶?」乃橋。廣德病,賜安車駟馬免。
辛亥,太傅韋玄成為御史大夫。
九月戊子,侍中衛尉王接為大司馬車騎將軍,接者宣帝舅王無敬之子也。
冬十有二月,丞相于定國賜安車駟馬免。子永嗣位至御史。尚館陶公主施。施者宣帝長女也。賢而有行,永以選尚焉。周堪復為光祿勳,與張猛皆給事中,見親任,而石顯等數譖毀之。
劉向以草莽臣上書曰:「臣聞舜命九官,濟濟相讓,和之至也。眾賢和於朝,則萬物和於野,故蕭韶九成,鳳皇來儀,擊磬拊石,百獸率舞。及至周之開基西郊,雜集眾賢,莫不肅和,崇推讓之風,以息忿爭之訟,周詠文王之德。其詩曰:『於穆清廟,肅雍顯相。濟濟多士,秉文之德。』武王、周公繼政。朝臣和於內,萬國歡於外。故得萬國之歡心,以事其先祖。其詩曰:『有來雍雍,至止肅肅。相維辟公,天子穆穆。』諸臣和於下,天應報於上,故《周頌》曰:『降福穰穰,貽我來麰。』下至幽厲之際,朝廷不和,轉相非怨,詩人疾而刺之曰:『民之無良,相怨一方。』眾小人在位而邪議,潝潝相是而背君子。其詩曰:『潝潝訾訾,亦孔之哀!謀之其臧,則具是違。謀之不臧,則具是依。』君子獨處,守正不撓。眾杆勉強以從王事,則反見憎毒譖愬。其詩曰:『僶俛從事,不敢告勞。無罪無辜,讒口嗸嗸。』當此之時,日月薄蝕而無光。其詩曰:『日有蝕之,亦恐之醜。』又曰:『日月鞠凶,不用其行。』天變見於上,地變動於下。水泉沸騰,山谷易處。其詩曰:『百川沸騰,山冢卒崩。高岸為谷,深谷為陵。』霜降失節,不以其時。其詩曰:『正月繁霜,我心憂傷。民之訛言,亦孔之將。』此皆不知賢不肖,易位之所致也。自此之後,天下大亂。厲王奔彘,幽王見弒。尹氏世卿而專恣,諸侯背叛而不朝。二百四十二年之間,日蝕三十六,地震五,山陵崩阤二,彗星見三。野壍夜鳴,常星不見,夜中星殞如雨者一,火炎十四。長狄入中國三,五石殞墜,六鶂退飛。冬麋,有蜚,麯鵒來巢。晝晦,冬無冰。李梅冬實。七月霜降,草木死。八月殺菽,大雨雹,雷電失序。水旱饑饉,蝗螽俱出,眾災並起。當此之時,禍亂輒應,弒君三十六,亡國五十二。諸侯奔走,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。周室多禍,晉敗其師於貿戎,鄭傷桓王,戎執其使。五大夫爭權,三君更立,莫能正理。遂至陵遲,不能復興。由此觀之,氣和致祥,氣乖致異。祥多者其國安,異眾者其國危。天地之常德,古今之通義也。當今邪正雜糅,忠讒並進。章交公車,人滿北軍。朝臣乖忤,分曹為黨,更相譖愬,不可稱言。是以災異並起,皆妖氣之所致也。夫履襄周之𨄍,脩詩人之刺,而欲成太平,致《雅》、《頌》,猶卻行而求及前人也。讒邪所以並進者,由上多疑心,既已用賢令,行善政,而或譖之,則賢人退而善政消矣。懷多疑之心者,來讒賊之口,持不斷之意者,開群枉之門,讒邪進者賢人退,群枉盛者正士消,故《易》有否泰,善惡相消。《詩》曰:『雨雪麃麃,見睍曰消。』昔舜禹與驩兜、共工雜處堯朝,周公與管蔡並居周位。當是之時,皆迭進相毀,流言相謗,豈可勝道哉!帝堯、成王能賢舜、禹、周公,而消共工、管蔡,故以大治。孔子與季孟俱事於魯,李斯與叔孫通並宦於秦,定公、始皇賢李斯與季孟,而消孔子、叔孫通,故以大亂。夫治亂之端,在於所信任。信任既賢,在於堅固。《詩》云:『我心匪石,不可轉也!』言守善固也。昔孔子與顏淵、子貢更相稱舉,不為朋黨。禹稷皋陶更相汲引,不為比周。何則?忠於為國而無邪心也。故賢人在上位,引其類聚於朝。故《易》曰:『見龍在天,大人造也。』在下位則與類俱進。故《易》曰:『拔茅連茹以其彙。征吉』。今姦邪與賢臣並進,在交戰之內,數設危險之言,欲以傾移主上。此天地所以見誡,災異所以重至也。自古聖王未有無誅而治者,故舜有四(方)〔放〕之罰,孔子有兩觀之誅。今以陛下之聖明,宜深思天地之心,察兩觀四放之意。鑒否泰之卦,觀雨雪之詩。歷唐周之所進以為法,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。考祥應之福,省災異之禍,以揆當時之變,仰鑒前古之事。宜放遠佞人之黨,廣開眾正之路,決斷狐疑,分明去就,則百異消滅,眾祥並至。太平之基,萬世之利。」顯等見其書,而愈與許史比周而怨向。向等遂禁錮十餘年。
初,上內重周堪,而患諸譖愬無所信。時,長安令楊興嘗稱舉堪,上欲以為助。乃問興曰:「朝臣不可光祿勳,何也?」「興,傾巧士也。」謂上疑堪,因順旨曰:「非獨不可於朝廷,自州里亦不可。臣前見堪等與劉向謀毀骨肉,議者以為當誅,故臣前言不可也。」上曰:「然此何罪而當誅也,今宜如何?」興曰:「臣愚以為賜爵為關內侯,食邑三百戶,勿令典事。明主不忘師傅之恩,此最計之得者。上由是疑焉,又惜其才,乃遷堪為河東太守,張猛為槐里令。後下詔曰:「河東太守堪,先帝賢臣,命之傅朕。論議正直,憂國之心以不阿尊事貴,孤特寡助黜退。往者,眾臣每有災異,託咎此人。朕迫逼於俗,不得專心。堪出之後,天變仍臻,眾亦晻然。堪治郡未期年,而三老官屬有識之士,稱說其美。使者過郡,靡人不稱。此固足以彰先帝知人。朕有以自明也。」其復徵堪,拜光祿大夫給事中,領尚書事。
堪病卒,而顯遂誣張猛,令自殺。顯知專權,恐左右耳目,一旦聞己者,乃時還誠,取一信以為驗。顯嘗出使自白(日)〔曰〕:「恐後漏盡還,請稱詔開門。」上許之,顯故投夜還,稱詔開門。後果有人上書告顯專命矯詔,上笑以其書示顯。顯因泣下曰:「陛下過私小臣,屬任以事。群下無不𧏾嫉,欲陷害者,類如此非一。愚臣微誠不能以一身快萬眾,任天下怨也。願歸樞機之職,充後宮掃除之役,死無所恨。」上以為然而憐之,數勞勉之。益信任,厚其賞賜,貲至萬數。
初,顯殺望之,知天下怨己,因薦貢禹而深禮事之。明進賢不𧏾望之,其設變詐以自解免,皆此類也。顯見左將軍馮奉世父子為公卿著名,心欲附之,因薦奉世中子謁者逡為侍中。逡因言顯專權不可任。上怒,免逡,歸郎官。後御史大夫缺,群臣皆薦昭儀兄野王。上以問顯,顯曰:「九卿無出野王。」上曰:「然。」〔顯曰〕:「昭儀兄也,恐後世以陛下越度眾賢,私後宮之親。」上曰:「善。吾不見是。」乃不用。野王曰:「人皆以內寵貴,我獨以內寵賤。」自此公卿以下畏顯,重足一跡矣。
荀悅曰:「夫佞臣之惑君主也甚矣。故孔子曰:『遠佞人。』非但不用而已,乃遠而絕之。隔塞其源,戒之極也。察觀其言行,未必合於道者,必此人也。此亦察人情之一端也。偽生於多巧,邪生於多慾。是以君子不尚也。禮,與其奢也寧儉。事,與其煩也寧略。言,與其華也寧質。行,與其綵也寧朴。孔子曰:『政者,正也。』夫要道之本,正己而已矣。平直真實者,正之主也。故德必核其真,然後授其位。能必核其真,然後授其事。功必核其真,然後授其賞。罪必核其真,然後授其刑。行必核其真,然後貴之。言必核其真,然後信之。物必核其真,然後用之。事必核其真,然後脩之。一物不稱,則榮辱賞罰從而繩之。故眾正積於上,萬事實於下。先王之道,如斯而已矣。」
二年春二月,大赦天下,賜民爵一級,女子百戶牛酒,鰥寡孤獨高年孝弟力田帛。
丁酉,御史大夫韋玄成為丞相,左扶風鄭弘為御史大夫。弘所在,著名𧏾法度條教,為後世所稱。
三月壬戌朔,日有蝕之。
六月,詔曰:「元元之民,困於饑饉。朕為民父母,德不能覆而加其刑,甚自傷焉。」其赦天下。
時,災異數發,上問言事得失者,博士匡衡上疏曰:「夫朝廷者,天下之楨榦。公卿大夫相與修禮恭讓,則民不爭。好仁樂施,則民不暴。上義高節,則民興行。寬柔和順,則眾相愛。此四者,明王所以不嚴而治也。朝有變色之言,則下有爭喗之患。上有自專之士,則下有不讓之人。上有剋勝之佐,則下有傷害之心。上有好利之臣,則下有盜竊之民,皆在本也。《詩》云:『京邑翼翼,四方是則。』今長安天子之都也,親承聖化,其習俗無以異於遠方,郡國來者無所法,則或見侈靡而倣效之。宜正之本朝,使海內昭然。易其視聽,道德興於京師。淑問揚於疆外,然後大教成也。《傳》曰:『審好惡,治性情,而王道興矣。』治性情之道,必強己之不足,而審己之有餘。蓋聰明通者,戒於大察。寡聞少見者,戒於擁蔽。勇猛剛強者,戒於太暴。仁愛溫良者,戒於無斷。沈靜安舒者,戒於後時。廣心浩大者,戒於遺忘。審己之所當戒,而齊之以義。然後中和之化應,而偽巧之徒,不敢比周而妄進矣。今俗吏致治,不奉禮讓。而尚苛暴,貪財而慕勢。故犯法者眾,姦邪不止。陛下哀愍吏民,觸法抵禁。比年大赦而今日赦令,明日犯(出)〔法〕,相隨而入獄。不改其原,雖歲赦之,刑猶不息。是時,赦令數,故衡對及之。
荀悅曰:「大赦者,權時之宜,非常典也。漢興承秦兵革之後,太愚之世比屋可刑,故設三章之法。太赦之,令蕩滌穢流與民更始,時勢然也,後世承業,襲而不革,失時宜矣。若惠文之世,無所赦之。若孝景之時,七國皆亂,異心並起,姦邪非一。及武帝末,賦役繁興,群賊並起。加太子之事,巫蠱之禍,天下紛然。百姓無聊,人不自安。及光武之際,撥亂之後。如此之比,宜無赦矣。君臣失禮,政教陵遲,犯法者眾,亡命流竄而不擒獲。前後相積,布滿山野。勢窮刑蹙,將為群盜。或刑政失中,猛暴橫作,怨枉繁多。天下憂慘,群獄姦昏,難得而治。承此之後,宜為赦也。或赦大逆,或赦輕罪,或赦一方,或赦天下,期於應變濟時也。」
秋七月,西羗反。遣右將軍馮奉世擊之。奉世字子明,上黨人也。徙杜陵。初,前將軍韓增舉之,自宣帝時為名臣矣。上議出兵,奉世曰:「虜無過三萬人,而兵法當倍用六萬。然羗眾弓矛之兵耳。器不鋒利,可四萬人守屯足矣。〔議發萬人〕,奉世曰:「國家戰守之備久廢,夷狄皆有輕邊之心。今以萬人分屯數處,虜見兵少,必無畏懼。戰則兵挫,守則不足。如此,怯弱之形見,羗人乘利,諸種並會,臣恐中國之役不得止於四萬人也。故少發師而曠日,與一舉而疾決。功相萬倍固爭之不能得。」有詔益二千人,於是奉世將萬二千騎,以兩裨將至隴西,分兵數處。又別遣校尉救民於廣陽上谷,羗虜眾多,漢兵為羌所敗,殺兩校尉。奉世具上地形部眾多少之計:「願益三萬六千乃足。」上乃大為發兵六萬人,拜太常任千秋為奮威將軍以助之。奉世上書:「願得其眾,不煩大將。」上不聽,遂並進兵,羗虜大破,斬首數千級,餘皆走出塞。
八月,天雨草如莎,相摎結如彈丸。
是歲,有獻雄壍生角者。本志以為黃龍元初永光壍變,三見王氏僣位之萌也。黃龍元年而宣帝崩,上即位。皇后將立應是正宮之中,雌壍為雄,不鳴不將無距者,貴始萌而未成也。元初元年,封王婕妤父為丞相,由內史禁為平陽侯。婕妤立為皇后,故應是也。丞相府史家雌雞為雄,即丞相內史女之應也。伏子者,明己有子。將距者,尊己成也。以永光二年禁薨,子奉嗣侯為侍中衛尉。始見用雄雞生角,明布威行權從此始也,卒成篡之漸矣。
三年春,西羗平。軍罷,奉世還。以有功,賜爵關內侯,食邑五百戶。
三月,立皇太子康為濟陰王。
夏四月癸未,大司馬王接薨。
七月壬戌,左將軍許嘉為大司馬車騎將軍。嘉,上之元舅,即廣漢弟延壽之子。廣漢無子,嘉奉其祀。
冬十月一月己丑,地震,雨水,大霧。復鹽鐵官。博士弟子員以用不足。民多復除故也。
四年春二月,赦天下。所賑貸貧民勿收責。
三月,行幸雍,祠五畤。
六月甲戌,孝宣帝園東闕災。
戊寅晦,日有蝕之。詔曰:「蓋聞明王在上,忠臣布職則群生和樂,方外蒙澤。今朕闇於王道,夙夜憂懼,不通其理,靡瞻不眩,靡聽不惑。是以教令多違,民心未得。邪說虛進,事無成功,此天下所著聞也。公卿大夫好惡未同,或緣姦作邪,侵削細民,元元安所歸命哉!《詩》不云乎!『今此下民,亦孔之哀。』自今以後,公卿大夫其勉思天戒,慎身修永,以輔朕之不逮。直言盡意,無有所諱。」
秋七月,罷衛思后園及戾后園。
冬十月乙丑,罷祖廟在郡國者。先是貢禹奏言:「古者天子七廟,今孝景皆親盡,宜毀。及郡國廟不依古禮,宜止。」未及施行而禹卒,於是追思禹言。乃下詔議,丞相玄成、御史大夫弘等十七人皆曰:「臣聞祭者皆(出)〔由〕中出,生於心者也。惟聖人為能饗帝,孝子為能饗親,立廟於京師之居。躬親承事,四海之內,各以其職來祭尊,尊之大義也。五帝三(五)〔王〕不易之道也。《詩》云:『有來雍雍,至止肅肅。』《春秋》之義,父不祭於支庶之宅,君不祭於臣僕之家,王不祭於下土諸侯。臣等愚以為宗廟在郡國,一切勿修。」奏可,因罷昭靈后、武哀王、昭哀后、衛思后、戾太子、戾后園皆不奉祀,置夷守而已。諸陵分屬三輔,以渭城亭部北原上以為初陵。詔曰:「往者緣臣子之義,奏徙郡國民以奉園陵。今百姓遠棄先祖墳墓,破業失產,親戚分離。人懷思慕之心,家有不自安之意。是以東垂被虛耗之災,關中有無聊之民,非久長之策。《詩》不云乎!『民亦勞止,訖可小康,惠此中國,以綏四方。』」初,陵無置縣邑,使天下安土樂業,無有搖動之心。又罷先后父母奉邑。
五年春正月,行幸甘泉,(效)〔郊〕泰畤。
三月,行幸河東,祀后土。
秋,潁川水出流,殺人民。吏從官縣被害者與告,士卒遣還。
冬,上幸長楊,布車騎大獵。
十有二月乙酉,毀太上皇、孝惠帝寢園。是時,丞相、列侯、中二千石、博士等四十四人奏議曰:「禮始受命,諸侯始封之君,皆為(大)〔太〕祖。繼太祖五廟皆迭毀。毀廟主,藏於太祖,五年而再。殷祭言一禘一祫。祫祭者,言毀廟及未毀廟之主合食於太祖。父為昭,子為穆,孫復為昭,古之正禮。祭義曰:『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,而以祖配之,而不為立廟,親盡也。立親廟四,親親也。』周之所立七廟者,以后稷始封,文武受命而王。是以三廟不毀,與親廟四而七焉。非有后稷始封,文武受命之功,皆親盡而毀。成王承二王之業制禮作樂,功德茂盛,廟猶從毀,以行為謚而已。臣愚以高祖受命定天下,宜為高帝太祖之廟。世世不毀,太上皇、孝文、孝惠、孝景廟皆親盡宜毀。皇考廟親未盡,如是,宜皆就太祖廟序昭穆如禮。大司馬許嘉等二十九人以為:「孝文皇帝德化茂盛,宜為帝者太宗之廟。」廷尉忠以為:「孝武皇帝改正朔,易服色,攘四夷,宜為世宗之廟。」諫議大夫尹更始等十六人以為:「皇考廟上序於昭穆,非正禮,宜毀。」於是上重序昭穆,猶立廟而已,世宗留不毀。
建昭元年春正月戊辰,有石隕於梁國六。
三月,行幸雍,祀五畤。
秋八月,有白蛾群飛蔽日,從東都門至軹道。
冬,河間王元有罪廢,遷房陵。罷孝文太后、孝昭太后寢園。上幸虎圈,喗獸,後宮昭儀等皆坐。熊逸出圈,攀檻欲及上。左右貴人、(傳)〔傅〕昭儀等皆驚走,馮婕妤直前當熊而立,左右挌殺熊。上問婕妤曰:「人情驚懼,何故當熊?」對曰:「妾聞猛獸得人而止,恐至御座,故以身當之。」上嗟歎而嘉之。傅昭儀甚慚,由是與婕妤有隙。婕妤即右將軍馮奉世之女。傅昭儀者,少為上官太后才人。自上為太子,得進幸。為人有才略,善事人,下至宮人左右飲酒醊地,皆況延之。甚寵,有男,是為定國恭王。上欲殊於後宮,故曰:「昭儀位次皇后。」昭儀之號自此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