晁錯




《賢良文學對策》


平陽侯臣窋、汝陰侯臣竈、潁陰侯臣何、廷尉臣宜昌、隴西太守臣昆邪所選賢良太子家令臣錯,昧死再拜言:臣竊聞古之賢主,莫不求賢以為輔翼,故黃帝得力牧而為五帝先,大禹得咎繇而為三王祖,齊桓得筦子而為五伯長。今陛下講于大禹及高皇之建豪英也,退託于不明以求賢良,讓之至也。臣竊觀上世之傳,若高皇帝之建功業,陛下之德厚而得賢佐,皆有司之所覽,刻于玉版,藏于金匱,歷之春秋,紀之後世,為帝者祖宗,與天地相終。今臣窋等迺以臣錯充賦,甚不稱明詔求賢之意。臣錯屮茅臣,亡識知,昧死上愚對曰:
詔策曰「明于國家大體」,愚臣竊以古之五帝明之。臣聞五帝神聖,其臣莫能及,故自親事,處于法宮之中,明堂之上。動靜上配天,下順地,中得人。故眾生之類亡不覆也,根著之徒亡不載也,燭以光明亡偏異也。德上及飛鳥,下至水蟲草,木諸產皆被其澤。然後陰陽調,四時節,日月光,風雨時,膏露降,五穀熟,祅孽滅,賊氣息,民不疾疫,河出圖,洛出書,神龍至,鳳鳥翔,德澤滿天下,靈光施四海。此謂配天地,治國大體之功也。
詔策曰「通于人事終紿」,愚臣竊以古之三王明之。臣聞三王臣主俱賢,故合謀相輔,計安天下,莫不本于人情。人情莫不欲壽,三王生而不傷也;人情莫不欲富,三王厚而不困也;人情莫不欲安,三王扶而不危也;人情莫不欲逸,三王節其力而不盡也。其為法令也,合于人情而後行之;其動眾使民也,本于人事然後為之。取人以己,內恕及人。情之所惡,不以彊人;情之所欲,不以禁民。是以天下樂其政,歸其德,望之若父母,從之若流水,百姓和親,國家安寧,名位不失,施及後世。此明于人情終始之功也。
詔策曰「直言極諫」,愚臣竊以五伯之臣明之。臣聞五伯不及其臣,故屬之以國,任之以事。五伯之佐之為人臣也,察身而不敢誣,奉法令不容私,盡心力不敢矜,遭患難不避死,見賢不居其上,受祿不過其量,不以亡能居尊顯之位。自行若此,可謂方正之士矣。其立法也,非以苦民傷眾而為之機陷也,以之興利除害,尊主安民而救暴亂也。其行賞也,非虛取民財妄予人也,以勸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。故功多者賞厚,功少者賞薄。如此,斂民財以顧其功,而民不恨者,知與而安己也。其行罰也,非以忿怒妄誅而從暴心也,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國者也。故辠大者罰重,辠小者罰輕。如此,民雖伏罪至死而不怨者,知罪罰之至,自取之也。立法若此,可謂平正之吏矣。法之逆者,請而更之,不以傷民;主行之暴者,逆而復之,不以傷國。救主之失,補主之過,揚主之美,明主之功,使主內亡邪辟之行,外亡騫汙之名。事君若此,可謂直言極諫之士矣。此五伯之所以德匡天下,威正諸侯,功業甚美,名聲章明。舉天下之賢主,五伯與焉,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極諫,補其不逮之功也。今陛下人民之眾,威武之重,德惠之厚,令行禁止之勢,萬萬于五伯,而賜愚臣策曰「匡朕之不逮」,愚臣何足以識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!
詔策曰「吏之不平,政之不宣,民之不寧」,愚臣竊以秦事明之。臣聞秦始并天下之時,其主不及三王,而臣不及其佐,然功力不遲者,何也?地形便,山川利,財用足,民利戰。其所與竝者六國。六國者,臣主皆不肖,謀不輯,民不用。故當此之時,秦最富彊。夫國富彊而鄰國亂者,帝王之資也,故秦能兼六國,立為天子。當此之時,三王之功不能進焉。及其末塗之衰也,任不肖而信讒賊,宮室過度,耆慾亡極,民力罷盡,賦斂不節,矜奮自賢,群臣恐諛,驕溢縱恣,不顧患禍,妄賞以隨善意,妄誅以快怒心,法令煩憯,刑罰暴酷,輕絕人命,身自射殺,天下寒心,莫安其處。姦邪之吏,乘其亂法,以成其威。獄官主斷,生殺自恣。上下瓦解,各自為制。秦始亂之時,吏之所先侵者,貧人賤民也;至其中節,所侵者富人吏家也;及其末塗,所侵者宗室大臣也。是故親疏皆危,外內咸怨,離散逋逃,人有走心。陳勝先倡,天下大潰,絕祀亡世,為異姓福。此吏不平,政不宣,民不寧之禍也。今陛下配天象地,覆露萬民,絕秦之迹,除其亂法;躬親本事,廢去淫末;除苛解嬈,寬大愛人;肉刑不用,辠人亡帑;非謗不治,鑄錢者除;通關去塞,不孽諸侯;賓禮長老,愛卹少孤;辠人有期,後宮出嫁;尊賜孝悌,農民不租;明詔軍師,愛士大夫;求進方正,廢退姦邪;除去陰刑,害民者誅;憂勞百姓,列侯就都;親耕節用,視民不奢。所為天下興利除害,變法易故,以安海內者,大功數十,皆上世之所難及。陛下行之,道純德厚,元元之民幸矣。
詔策曰「永惟朕之不德」,愚臣不足以當之。詔策曰「悉陳其志,幸毋有所隱」,愚臣竊以五帝之賢臣明之。臣聞五帝其臣莫能及,則自親之;三王臣主俱賢,則共憂之;五伯不及其臣,則任使之。此所以神明不遺,而聖賢不廢也,故各當其世而立功德焉。傳曰:「往者不可及,來者猶可待,能明其世者謂之天子。」此之謂也。竊聞戰不勝者易其地,民貧窮者變其業。今以陛下神明德厚,資財不下五帝,臨制天下,至今十有六年,民不益富,盜賊不衰,邊竟未安,其所以然,意者陛下未之躬親,而待群臣也。今執事之臣,皆天下之選已,然莫能望陛下清光,譬之猶五帝之佐也。陛下不自躬親,而待不望清光之臣,臣竊恐神明之遺也。日損一日,歲亡一歲,日月益暮,盛德不及究于天下,以傳萬世,愚臣不自度量,竊為陛下惜之。昧死上狂惑屮茅之愚。臣言唯陛下財擇。見《漢書‧晁錯傳》。


《上書言皇太子宜知術數》


人主所以尊顯功名揚于萬世之後者,以知術數也。故人主知所以臨制臣下而治其眾,則群臣畏服矣;知所以聽言受事,則不欺蔽矣;知所以安利萬民,則海內必從矣;知所以忠孝事上,則臣子之行備矣。此四者,臣竊為皇太子急之。人臣之議或曰,皇太子亡以知事為也,臣之愚誠以為不然。竊觀上世之君,不能奉其宗廟而劫殺于其臣者,皆不知術數者也。皇太子所讀書多矣,而未深知術數者,不問書說也。夫多誦而不知其說,所謂勞苦而不為功。臣竊觀皇太子材智高奇,馭射伎藝,過人絕遠,然于術數未有所守者,以陛下為心也。竊願陛下幸擇聖人之術可用今世者,以賜皇太子,因時使太子陳明于前。唯陛下裁察。見《漢書‧晁錯傳》。


《上書言兵事》


臣聞漢興以來,胡虜數入邊地,小入則小利,大入則大利;高后時再入隴西,攻城屠邑,敺略畜產;其後復入隴西,殺吏卒,大寇盜。竊聞戰勝之威,民氣百倍;敗兵之卒,沒世不復。自高后以來,隴西三困于匈奴矣,民氣破傷,亡有勝意。今茲隴西之吏,賴社稷之神靈,奉陛下之明詔,和輯士卒,底厲其節,起破傷之民以當乘勝之匈奴,用少擊眾,殺一王,敗其眾,而法曰大有利。非隴西之民有勇怯,迺將吏之制巧拙異也。故兵法曰:「有必勝之將,無必勝之民。」繇此觀之,安邊境,立功名,在于良將,不可不擇也。
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:一曰得地形,二曰卒服習,三曰器用利。兵法曰:丈五之溝,漸車之水,山林積石,經川丘阜,屮木所在,此步兵之地也,車騎二不當一;土山丘陵,曼衍相屬,平原廣野,此車騎之地,步兵十不當一;平陵相遠,川谷居閒,仰高臨下,此弓弩之地也,短兵百不當一;兩陳相近,平地淺草,可前可後,此長戟之地也,劍楯三不當一;萑葦竹蕭,屮木蒙蘢,支葉茂接,此矛鋋之地也,長戟二不當一;曲道相伏,險阨相薄,此劍楯之地也,弓弩三不當一;士不選練,卒不服習,起居不精,動靜不集,趨利弗及,避難不畢,前擊後解,與金鼓之音相失,此不習勒卒之過也,百不當十;兵不完利與空手同,甲不堅密與袒裼同,弩不可以及遠與短兵同,射不能中與亡矢同,中不能入與亡鏃同,此將不省兵之禍也,五不當一。故兵法曰:器械不利,以其卒予敵也;卒不可用,以其將予敵也;將不知兵,以其主予敵也;君不擇將,以其國予敵也。四者,國之至要也。
臣又聞小大異形,彊弱異勢,險易異備。夫卑身以事彊,小國之形也;合小以攻大,敵國之形也;以蠻夷攻蠻夷,中國之形也。今匈奴地形技藝與中國異。上下山阪,出入溪澗,中國之馬弗與也;險道傾仄,且馳且射,中國之騎弗與也;風雨罷勞,飢渴不困,中國之人弗與也。此匈奴之長技也。若夫平原易地,輕車突騎,則匈奴之眾易撓亂也;勁弩長戟,射疏及遠,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;堅甲利刃,長短相雜,遊弩往來,什伍俱前,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;材官騶發,矢道同的,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;下馬地鬭,劍戟相接,去就相薄,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。此中國之長技也。以此觀之,匈奴之長技三,中國之長技五。陛下又興數十萬之眾,以誅數萬之匈奴,眾寡之計,以一擊十之術也。雖然,兵,凶器;戰,危事也。以大為小,以彊為弱,在俛卬之間耳。夫以人之死爭勝,跌而不振,則悔之亡及也。帝王之道,出于萬全。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,其眾數千。飲食長技與匈奴同,可賜之堅甲絮衣,勁弓利矢,益以邊郡之良騎。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,以陛下之明約將之。即有險阻,以此當之;平地通道,則以輕車材官制之。兩軍相為表裏,各用其長技,衡加之以眾,此萬全之術也。
傳曰:「狂夫之言,而明主擇焉」。臣錯愚陋,昧死上狂言,唯陛下財擇。見《漢書‧晁錯傳》。


《言守邊備塞務農力本當世急務二事》


臣聞秦時,北攻胡貉,築塞河上;南攻楊粵,置戍卒焉。其起兵而攻胡、粵者,非以衛邊地而救民死也,貪戾而欲廣大也,故功未立而天下亂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勢,戰則為人禽,屯則卒積死。夫胡貉之地,積陰之處也:木皮三寸,冰厚六尺,食肉而飲酪,其人密理,鳥獸毳毛,其性能寒。楊粵之地,少陰多陽,其人疏理,鳥獸希毛,其性能暑。秦之戍卒,不能其水土,戍者死于邊,輸者僨于道。秦民見行,如往棄市,因以讁發之,名曰「讁戍」。先發吏有讁及贅壻、賈人,後以嘗有市籍者,又後以大父母、父母嘗有市籍者,後入閭取其左。發之不順,行者深怨,有背畔之心。凡民守戰至死而不降北者,以計為之也,故戰勝守固則有拜爵之賞,攻城屠邑則得其財鹵以富家室,故能使其眾蒙矢石,赴湯火,視死如生。今秦之發卒也,有萬死之害,而亡銖兩之報,死事之後不得一算之復,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。陳勝行戍,至于大澤,為天下先倡。天下從之如流水者,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。
胡人衣食之業不著于地,其勢易以擾亂邊竟。何以明之?胡人食肉飲酪,衣皮毛,非有城郭田宅之歸居,如飛鳥走獸于廣野,美草甘水則止,草盡水竭則入。以是觀之,往來轉徙,時至時去,此胡人之生業,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畮也。今使胡人數處轉牧行獵于塞下,或當燕代,或當上郡、北地、隴西,以候備塞之卒,卒少則入。陛下不救,則邊民絕望而有降敵之心;救之,少發則不足,多發,遠縣纔至,則胡又已去。聚而不罷,為費甚大;罷之,則胡復入。如此連年,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。陛下幸憂邊境,遣將吏發卒以治塞,甚大惠也。然今遠方之卒守塞,一歲而更,不知胡人之能,不如選常居者,家室田作,且以備之。以便為之高城深塹,具藺石,布渠荅,復為一城其內,城閒百五十步。要害之處,通川之道,調立城邑毋下千家,為中周虎落。先為室屋,具田器,迺募辠人及免徒復作令居之;不足,募以丁奴婢贖辠及輸奴婢欲以拜爵者;不足,迺募民之欲往者。皆賜高爵,復其家。予冬夏衣廩食,能自給而止。郡縣之民得買其爵,以自增至卿。其亡夫若妻者,縣官買予之。人情非有匹敵,不能久安其處。塞下之民,祿利不厚,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。胡人入驅,而能止其所驅者,以其半予之,縣官為贖其民。如是,則邑里相救助,赴胡不避死。非以德上也,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。此與東方之戎卒不習地勢而心畏胡者,功相萬也。以陛下之時,徙民實邊,使遠方亡屯戍之事,塞下之民,父子相保,亡係虜之患。利施後世,名稱聖明,其與秦之行怨民,相去遠矣。見《漢書‧晁錯傳》。


《復言募民徙塞下》


陛下幸募民相徙,以實塞下,使屯戍之事益省,輸將之費益寡,甚大惠也。下吏誠能稱厚惠,奉明法,存卹所徙之老弱,善遇其壯士,和輯其心而勿侵刻,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,則貧民相募而勸往矣。臣聞古之徙遠方以實廣虛也,相其陰陽之和,嘗其水泉之味,審其土地之宜,觀其屮木之饒,然後營邑立城,製里割宅,通田作之道,正阡陌之界,先為築室,家有一堂二內,門戶之閉,置器物焉,民至有所居,作有所用,此民所以輕去故鄉,而勸之新色也。為置醫巫,以救疾病,以脩祭祀,男女有昏,生死相卹,墳墓相從,種樹畜長,室屋完安,此所以使民樂其處,而有長居之心也。
臣又聞古之制,邊縣以備敵也,使五家為伍,伍有長;十長一里,里有假士;四里一連,連有假五百;十連一邑,邑有假候,皆擇其邑之賢材有護習地形知民心者,居則習民于射法,出則教民于應敵。故卒伍成于內,則軍正定于外。服習以成,勿令遷徙,幼則同游,長則共事,夜戰聲相知,則足以相救;晝戰目相見,則足以相識;驩愛之心,足以相死。如此而勸以厚賞,威以重罰,則前死不還踵矣。所徙之民,非壯有材力,但費衣糧,不可用也;雖有材力,不得良吏,猶亡功也。
陛下絕匈奴不與和親,臣竊意其冬來南也,壹大治則終身創矣。欲立威者,始于折膠,來而不能困,使得氣去,後未易服也。愚臣亡識,唯陛下財察。見《漢書‧晁錯傳》。


《說文帝令民入粟受爵》


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飢者,非能耕而食之,織而衣之也,為開其資財之道也。故堯、禹有九年之水,湯有七年之旱,而國亡捐瘠者,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。今海內為一,土地人民之眾不避湯、禹,加以亡天災數年之水旱,而畜積未及者,何也?地有遺利,民有餘力,生穀之土未盡墾,山澤之利未盡出也,游食之民未盡歸農也。民貧則姦邪生。貧生于不足,不足生于不農,不農則不地著,不地著則離鄉輕家,民如鳥獸,雖有高城深池、嚴法重刑,猶不能禁也。夫寒之于衣,不待輕煖;飢之于食,不待甘旨;飢寒至身,不顧廉恥。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飢,終歲不製衣則寒。夫腹飢不得食,膚寒不得衣,雖慈母不能保其子,君安能以有其民哉!明主知其然也,故務民于農桑,薄賦斂,廣畜積,以實倉廩,備水旱,故民可得而有也。民者,在上所以牧之,趨利如水走下,四方亡擇也。夫珠玉金銀,飢不可食,寒不可衣,然而眾貴之者,以上用之故也。其為物輕微易藏,在于把握,可以周海內而亡飢寒之患。此令臣輕背其主,而民易去其鄉,盜賊有所勸,亡逃者得輕資也。粟米布帛生于地,長于時,聚于力,非可一日成也。數石之重,中人弗勝,不為姦邪所利,一日弗得而飢寒至。是故明君貴五穀而賤金玉。
今農夫五口之家,其服役者不下二人,其能耕者不過百畮,百畮之收不過百石。春耕夏耘,秋穫冬藏,伐薪樵,治官府,給繇役。春不得避風塵,夏不得避暑熱,秋不得避陰雨,冬不得避寒凍,四時之間亡日休息,又私自送往迎來,弔死問疾,養孤長幼在其中。勤苦如此,尚復被水旱之災,急政暴虐,賦斂不時,朝令而暮改。當其有者半賈而賣,亡者取倍稱之息,于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責者矣。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,小者坐列販賣,操其奇贏,日游都市,乘上之急,所賣必倍。故其男不耕耘,女不蠶織,衣必文采,食必梁肉,亡農夫之苦,有仟伯之得。因其富厚,交通王侯,力過吏勢,以利相傾;千里游敖,冠蓋相望,乘堅策肥,履絲曳縞。此商人所以兼并農人,農人所以流亡者也。
今法律賤商人,商人已富貴矣;尊農夫,農夫已貧賤矣。故俗之所貴,主之所賤也;吏之所卑,法之所尊也。上下相反,好惡乖迕,而欲國富法立,不可得也。方今之務,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。欲民務農,在于貴粟;貴粟之道,在于使民以粟為賞罰。今募天下入粟縣官,得以拜爵,得以除罪。如此,富人有爵,農民有錢,粟有所渫。夫能入粟以受爵,皆有餘者也;取于有餘,以供上用,則貧民之富可損,所謂損有餘補不足,令出而民利者也。順于民心,所補者三:一曰主用足,二日民賦少,三曰勸農功。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,復卒三人。車騎者,天下武備也,故為復卒。神農之教曰:「有石城十仞,湯池百步,帶甲百萬,而亡粟,弗能守也。」以是觀之,粟者,王者大用,政之本務。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,迺復一人耳,此其與騎馬之功,相去遠矣。爵者,上之所擅,出于口而亡窮;粟者,民之所種,生于地而不乏。夫得高爵與免罪,人之所甚欲也。使天下入粟於邊,以受爵免罪,不過三歲,塞下之粟必多矣。見《漢書‧食貨志》。
利民欲者,莫如用爵致粟矣,能以粟拜爵者,皆民之有餘者也。取有餘以給塞下之食,則富人有爵,而貧民損益于征賦矣。此以有餘補不足,而貧富之民各得其願也。見《蓺文類聚》八十五。案此與〈食貨志〉小異,故錄附于後。


《復奏勿收農民租》


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,甚大惠也。竊恐塞卒之食不足,用大渫天下粟。邊食足以支五歲,可令入粟郡縣矣;足支一歲以上,可時赦,勿收農民租。如此,德澤加于萬民,民俞勤農。時有軍役,若遭水旱,民不困乏,天下安寧;歲孰且美,則民大富樂矣。見《漢書‧食貨志》。


《說景帝削吳》


昔高帝初定天下,昆弟少,諸子弱,大封同姓,故孽子悼惠王王齊七十二城,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,兄子王吳五十餘城。封三庶孽,分天下半。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隙,詐稱病不朝,于古法當誅。文帝不忍,因賜几杖,德至厚也。不改過自新,迺益驕恣,公即山鑄錢,煮海為鹽,誘天下亡人謀作亂逆,今削之亦反,不削亦反。削之,其反亟,禍小;不削之,其反遲,禍大。見《漢書‧吳王濞傳》。


《請誅楚王》


楚王戊,往年為薄太后服,私姦服舍,請誅之。見《漢書‧吳王濞傳》。


《更議著令》


吏及諸有秩,受其官屬所監、所治、所行、所將,其與飲食計償費,勿論。它物,若買故賤,賣故貴,皆坐臧為盜,沒入臧縣官。吏遷徙免罷,受其故官屬所將監治送財物,奪爵為士伍,免之。無爵,罰金二斤,令沒入所受。有能捕告,畀其所受臧。見《漢書‧景紀》「元年七月廷尉信與丞相議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