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蒙




《上書請通夜郎》


南越王黃屋左纛,地東西萬餘里,名為外臣,實一州主也。今以長沙、豫章往,水道多絕,難行。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萬,浮船牂柯,出其不意,此制越一奇也。誠以漢之強,巴蜀之饒,通夜郎道,為置吏,甚易。見《史記‧西南夷傳》,又見《漢書‧西南夷傳》。


《具言西域地形》


大宛在匈奴西南,在漢正西,去漢可萬里。其俗土著,耕田,田稻麥。有蒲陶酒。多善馬,馬汗血,其先天馬子也。有城郭屋室。其屬邑大小七十餘城,眾可數十餘萬。其兵弓矛騎射。其北則康居,西則大月氏,西南則大夏,東北則烏孫,東則扜罙、于窴。于窴之西,則水皆西流,注西海;其東,水東流,注鹽澤。鹽澤潛行地下,其南則河源出焉。多玉石,河注中國。而樓蘭、姑師邑有城郭,臨鹽澤。鹽澤去長安可五千里。匈奴右方居鹽澤以東,至隴西長城,南接羌,鬲漢道焉。見《史記‧大宛傳》「騫使西域還具,為天子言之。」


《言通大夏宜從蜀》


臣在大夏時,見邛竹杖、蜀布。問曰:「安得此?」大夏國人曰:「吾賈人往市之身毒。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里,其俗土著,大與大夏同,而卑溼暑熱云。其人民乘象以戰。其國臨大水焉。」以騫度之,大夏去漢萬二千里,居漢西南。今身毒國又居大夏東南數千里,有蜀物,此其去蜀不遠矣。今使大夏,從羌中,險,羌人惡之;少北,則為匈奴所得;從蜀宜徑,又無寇。見《史記‧大宛傳》,又見《漢書‧張騫傳》。


《請招烏孫居渾邪故地》


臣居匈奴中,聞烏孫王號昆莫。昆莫父難兜靡本與大月氏俱在祁連、敦煌閒,小國也。大月氏攻殺難兜靡,奪其地,人民亡走匈奴。子昆莫新生,傅父布就翎侯抱亡置草中,為求食,還,見狼乳之,又烏銜肉翔其旁,以為神,遂持歸匈奴,單于愛養之。及壯,以其父民眾與昆莫,使將兵,數有功。時月氏已為匈奴所破,西擊塞王。塞王南走遠徙,月氏居其地。昆莫既健,自請單于報父怨,遂西攻破大月氏。大月氏復西走,徙大夏地。昆莫略其眾,因留居,兵稍彊,會單于死,不肯復朝事匈奴。匈奴遣兵擊之,不勝,益以為神而遠之。今單于新困於漢,而昆莫地空。蠻夷戀故地,又貪漢物,誠以此時厚賂烏孫,招以東居故地,漢遣公主為夫人,結昆弟,其勢宜聽,則是斷匈奴右臂也。既連烏孫,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。見《漢書‧張騫傳》。


《諭指烏孫》


烏孫能東居渾邪地,則漢遣翁主為昆莫夫人。見《史記‧大宛傳》。


《明堂議》


聖人之教,制作之象,所以法天地,比類陰陽,以成宮室。本之太古,以昭令德。茅屋采椽,土皆素輿,越席皮弁。蓋輿黃帝堯舜之世,是以三代脩之也。見《三輔黃圖》「漢明堂在長安西南七里,孝武議立明堂于長安城南,許裒等議」。又見《初學記》十三。


《祠后士議》


天地牲角繭栗。今陛下親祠后土,后土宜於澤中圓丘為五壇,壇一黃犢太牢具,已祠盡瘞,而從祠衣上黃。見《史記‧封禪書》。


《議立太畤壇》


神靈之休,祐福兆祥,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壇以明應。令太祝領,秋及臘閒祠。三歲天子一郊見。見《史記‧封禪書》,《漢書‧郊祀志上》。


《論六家要指》


《易大傳》曰:「天下一致而百慮,同歸而殊塗。」夫陰陽、儒、墨、名、法、道德,此務為治者也,直所從言之異路,有省不省耳。嘗竊觀陰陽之術,大詳而眾忌諱,使人拘而多畏,然其敘四時之大順,不可失也。儒者博而寡要,勞而少功,是以其事難盡從,然其敘君臣父子之禮,列夫婦長幼之別,不可易也。墨者儉而難遵,是以其事不可徧循,然其彊本節用,不可廢也。法家嚴而少恩,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,不可改也。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,然其正名實,不可不察也。道家使人精神專一,動合無形,澹足萬物,其為術也,因陰陽之大順,采儒墨之善,撮名法之要,與時遷徙,應物變化,立俗施事,無所不宜,指約而易操,事少而功多。儒者則不然,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,君唱臣和,主先臣隨,如此則主勞而臣佚。至於大道之要,去健羡,黜聰明,釋此而任術。夫神大用則竭,形大勞則敝。神形蚤衰,欲與天地長久,非所聞也。
夫陰陽,四時、八位、十二度、二十四節,各有教令,曰順之者昌,逆之者亡,未必然也,故曰:「使人拘而多畏。」夫春生夏長,秋收冬臧,此天道之大經也,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紀綱,故曰:四時之大順,不可失也。
夫儒者以六藝為法,六藝經傳以千萬數,累世不能通其學,當年不能究其禮,故曰「博而寡要,勞而少功。」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,序夫婦長幼之別,雖百家弗能易也。
墨者亦上堯舜,言其德行,曰:「堂高三尺,土階三等,茅茨不翦,採椽不斲;飯土簋,歠土刑,䊪粱之食,藜藿之羹;夏日葛衣,冬日鹿裘。」其送死,桐棺三寸,舉音不盡其哀。教喪禮,必以此為萬民率。故天下共若此,則尊卑無別也。夫世異時移,事業不必同,故曰「儉而難遵」也。要曰彊本節用,則人給家足之道也。此墨子之所長,雖百家不能廢也。
法家不別親疏,不殊貴賤,壹斷于法,則親親尊尊之恩絕矣。可以行一時之計,而不可長用也,故曰嚴而少恩。若尊主卑臣,明分職不得相踰越,雖百家不能改也。
名家苛察繳繞,使人不得反其意,剸決于名,時失人情,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。若夫控名責實,參伍不失,此不可不察也。
道家無為,又曰無不為。其實易行,其辭難知。其術以虛無為本,以因循為用。無成勢,無常形,故能究萬物之情。不為物先後,故能為萬物主。有法無法,因時為業;有度無度,因物興舍。故曰「聖人不巧,時變是守。」虛者,道之常也;因者,君之綱也。群臣竝至,使各自明也。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,實不中其聲者謂之款。款言不聽,姦乃不生,賢不肖自分,白黑乃形。在所欲用耳,何事不成!乃合大道,混混冥冥。光燿天下,復反無名。凡人所生者,神也;所託者,形也。神大用則竭,形大勞則敝,形神離則死。死者不可復生,離者不可復合,故聖人重之。繇此觀之,神者生之本,形者生之具。不先定其神形,而曰「我有以治天下」,何繇哉?見《漢書‧司馬遷傳》。


《悲士不遇賦》


悲夫士生之不辰,愧顧影而獨存。恆克己而復禮,懼志行之無聞。諒才韙而世戾,將逮死而長勤。雖有形而不彰,徒有能而不陳。何窮達之易惑,信美惡之難分。時悠悠而蕩蕩,將遂屈而不伸。便公于公者,彼我同兮。私于私者,自相悲兮。天道微哉!吁嗟闊兮。人理顯然,相傾奪兮。好生惡死,才之鄙也。好貴夷賤,哲之亂也。炤炤洞達,胸中豁也。昏昏罔覺,內生毒也。我之心矣,哲已能忖。我之言矣,哲已能選。沒世無聞,古人惟恥。朝閒夕死,孰云其否?逆順還周,乍沒乍起。理不可據,智不可恃。無造福先,無觸禍始。委之自然,終歸一矣。見《蓺文類聚》三十。


《報任少卿書》


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卿。少卿足下:曩者辱賜書,教以慎于接物,推賢進士為務。意氣勤勤懇懇,若望僕不相師,而用流俗人之言。僕非敢如此也。雖罷駑,亦嘗側聞長者遺風矣。顧自以為身殘處穢,動而見尤,欲益反損,是以抑鬱而誰與語?諺曰:「誰為為之?孰令聽之?」蓋鍾子期死,伯牙終身不復鼓琴。何則?士為知己者用,女為說己容。若僕,大質已虧缺,雖材懷隨和,行若由夷,終不可以為榮,適足以發笑而自點耳。書辭宜荅,會東從上來,又迫賤事,相見日淺,卒卒無須臾之閒,得竭至意。今少卿抱不測之罪,涉旬月,迫季冬;僕又薄從上雍,恐卒然不可諱。是僕終已不得舒憤懣以曉左右,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。請略陳固陋。闕然久不報,幸勿過。
僕聞之:脩身者,智之符也;愛施者,仁之端也;取與者,義之表也;恥辱者,勇之決也;立名者,行之極也。士有此五者,然後可以託於世,列於君子之林矣。故禍莫憯于欲利,悲莫痛于傷心,行莫醜于辱先,詬莫大于宮刑。刑餘之人,無所比數,非一世也,所從來遠矣。昔衛靈公與雍渠同載,孔子適陳;商鞅因景監見,趙良寒心;同子參乘,袁絲變色。自古而恥之。夫以中材之人,事有關于宦豎,莫不傷氣,況于慷慨之士乎!如今朝雖乏人,柰何令刀鋸之餘薦天下豪俊哉?
僕賴先人緒業,得待罪輦轂下二十餘年矣。所以自惟,上之不能納忠效信,有奇策才力之譽,自結明主;次之又不能拾遺補闕,招賢進能,顯巖穴之士;外之又不能備行伍,攻城野戰,有斬將搴旗之功;下之不能積日累勞,取尊官厚祿,以為宗族交遊光寵。四者無一遂,苟合取容,無所短長之效,可見如此矣。嚮者,僕常廁下大夫之列,陪外廷末議。不以此時引綱維,盡思慮,今以虧形為掃除之隸,在闒茸之中,乃欲卬首伸眉,論列是非,不亦輕朝廷,羞當世之士邪?嗟乎!嗟乎!如僕尚何言哉!尚何言哉!
且事本末未易明也。僕少負不羈之行,長無鄉曲之譽,主上幸以先人之故,使得奉薄伎,出入周衛之中。僕以為戴盆何以望天?故絕賓客之知,忘室家之業,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,務一心營職,以求親媚于主上。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!夫僕與李陵,俱居門下,素非相善也,趣舍異路,未嘗銜盃酒,接慇懃之歡。然僕觀其為人,自奇士,事親孝,與士信,臨財廉,取與義,分別有讓,恭儉下人,常思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。其素所畜積也,僕以為有國士之風。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,赴公家之難,斯已奇矣。今舉事壹不當,而全軀保妻子之臣,隨而媒孽其短,僕誠私心痛之。且李陵提步卒不滿五千,深踐戎馬之地,足歷王庭,垂餌虎口,橫挑彊胡,仰億萬之師,與單于連戰十有餘日,所殺過半當,虜救死扶傷不給。旃裘之君長咸震怖,乃悉徵其左右賢王,舉引弓之人,一國共攻而圍之。轉鬭千里,矢盡道窮,救兵不至,士卒死傷如積。然李陵一呼勞軍,士無不起,躬自流涕,沬血飲泣,張空拳,冒白刃,北嚮爭死敵。陵未沒時,使有來報,漢公卿王侯皆奉觴上壽。後數日,陵敗書聞,主上為之食不甘味,聽朝不怡。大臣憂懼,不知所出。僕竊不自料其卑賤,見主上慘悽怛悼,誠欲效其款款之愚,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,能得人之死力,雖古名將,不能過也。身雖陷敗,彼觀其意,且欲得其當而報于漢。事已無可柰何,其所摧敗,功亦足以暴于天下矣。僕懷欲陳之而未有路,適會召問,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,欲以廣主上之意,塞睚眥之辭。未能盡明,明主不深曉,以為僕沮貳師而為李陵游說,遂下于理。拳拳之忠,終不能自列。因為誣上,卒從吏議。家貧,財賂不足以自贖。交遊莫救,左右親近不為壹言。身非木石,獨與法吏為伍,深幽囹圄之中,誰可告愬者?此真少卿所親見,僕行事豈不然邪?李陵既生降,隤其家聲,而僕又佴之蠶室,重為天下觀笑。悲夫!悲夫!事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。
僕之先,非有剖符丹書之功。文史星厤,近乎卜祝之閒,固主上所戲弄、倡優畜、流俗之所輕也。假令僕伏法受誅,若九牛亡一毛,與螻蟻何以異?而世又不與能死節者,特以為智窮罪極,不能自免,卒就死耳。何也?素所自樹立使然也。人固有一死,死有重于太山,或輕于鴻毛,用之所趨異也。太上不辱先,其次不辱身,其次不辱理色,其次不辱辭令,其次詘體受辱,其次易服受辱,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,其次剔毛髮嬰金鐵受辱,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,最下腐刑,極矣。傳曰:「刑不上大夫」。此言士節不可不勉勵也。猛虎在深山,百獸震恐,及在穽檻之中,搖尾而求食,積威約之漸也。故有畫地為牢,勢不可入;削木為吏,議不可對,定計于鮮也。今交手足,受木索,暴肌膚,受榜箠,幽于圜牆之中。當此之時,見獄吏則頭槍地,視徒隸則心惕息。何者?積威約之勢也。及以至是言不辱者,所謂彊顏耳,曷足貴乎!且西伯,伯也,拘于羑里;李斯,相也,具于五刑;淮陰,王也,受械于陳;彭越、張敖,南鄉稱孤,繫獄抵罪;絳侯誅諸呂,權傾五伯,囚於請室;魏其,大將也,衣赭衣,關三木;季布為朱家鉗奴;灌夫受辱于居室。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,聲聞鄰國,及罪至罔加,不能引決自裁。在塵埃之中,古今一體,安在其不辱也?由此言之,勇怯,勢也;彊弱,形也。審矣!何足怪乎?夫人不能早自裁繩墨之外,以稍陵夷遲至於鞭箠之間,乃欲引節,斯不亦遠乎?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,殆為此也。
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,念父母,顧妻子。至激于義理者不然,乃有不得已也。今僕不幸,早失父母,無兄弟之親,獨身孤立。少卿視僕于妻子何如哉?且勇者不必死節,怯夫慕義,何處不免焉!僕雖怯懦欲苟活,亦頗識去就之分矣,何至自沈溺嫘紲之辱哉!且夫臧獲婢妾由能引決,況若僕之不得已乎!所以隱忍苟活,于糞土之中而不辭者,恨私心有所不盡,鄙陋沒世而文彩不表於後也。
古者富貴而名摩滅,不可勝記,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。蓋文王拘而演《周易》;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;屈原放逐,乃賦《離騷》;左丘失明,厥有《國語》;孫子髕腳,《兵法》修列;不韋遷蜀,世傳《呂覽》;韓非囚秦,《說難》、《孤憤》。《詩》三百篇,大氐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。此人皆意有所鬱結,不得通其道,故述往事,思來者。及如左丘明無目,孫子斷足,終不可用,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,思垂空文以自見。僕竊不遜,近自託子無能之辭,網羅天下放失舊聞,略攷其行事,綜其終始,稽其成敗興壞之紀,上計軒轅,下至于茲,為十表,本紀十二,書八章,世家三十,列傳七十,凡百三十篇,亦欲以究天人之際,通古今之變,成一家之言。草創未就,會遭此禍,惜其不成,已就極刑而無慍色。僕誠以著此書,藏諸名山,傳之其人,通邑大都,則僕償前辱之責,雖萬被戮,豈有悔哉?然此可為智者道,難為俗人言也。
且負下未易居,下流多謗議。僕以口語遇遭此禍,重為鄉黨所笑,以汙辱先人,亦何面目復上父母丘墓乎?雖累百世,垢彌甚耳!是以腸一日而九迴,居則忽忽若有所亡,出則不知其所往。每念斯恥,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。身直為閨閤之臣,寧得自引深臧於巖穴邪?故且從俗浮沈,與時俯仰,以通其狂惑。今少卿乃教以推賢進士,無乃與僕私心刺謬乎!今雖欲自彫瑑,曼辭以自飾,無益于俗不信,適足取辱耳。要之死日,然後是非乃定。書不能悉意,略陳固陋,謹再拜。見《漢書‧本傳》,《文選》。案本傳有刪節。


《與摯伯陵書》


遷聞君子所貴乎道者三:太上立德,其次立功,其次立言。伏惟伯陵材能絕人,高尚其志,以善厥身。冰清玉潔,不以細行荷累其名。固已貴矣,然未盡太上之所繇也,願先生少致意焉。見《高士傳》。


《素王妙論》


計然者,葵邱濮上人,其先晉國公子也,姓辛氏,字文。嘗南游越,范蠡師事之。見《御覽》四百四。
諸稱富者,非貴其身得志也,乃貴恩覆子孫,而澤及鄉里也。黃帝設五法,布之天下,用之無窮。蓋世有能知者莫不尊親,如范子可謂曉之矣,子貢、呂不韋之徒頗預焉,自是已後無其人。曠絕三百有餘年,管子設輕重九府,行伊尹之術,則桓公以霸,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。范蠡為越相,三江五湖之間,民富國強,卒以擒吳。功成而弗居,變名易姓。之陶自謂朱公,行十術之計,二十一年之間三致千萬,再散與貧。見《御覽》四百七十二,《困學紀聞》二十。


《報司馬子長書》


峻聞古之君子,料能而行,度德而處,故悔吝去于身。利不可以虛受,名不可以苟得。漢興以來,帝王之道于斯始顯。能者見利,不肖者自屏,亦其時也。《周易》:「大君有命,小人勿用。」徒欲偃仰從容,以送餘齒耳。見《高士傳》。
有能者見鋒穎之秋豪。見《文選‧潘岳為賈長淵作贈陸機詩注》。案:〈吳都賦注〉作「有能見鋒穎之狀」。


《上武帝書言世務》


臣聞天下之患,在于土崩,不在瓦解,古今一也。何謂土崩?秦之末世是也。陳涉無千乘之尊,尺土之地,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,〔無〕鄉曲之譽,非有孔、墨、曾子之賢,陶朱、猗頓之富也,然起窮巷,奮棘矜,偏袒大呼而天下從風,此其故何也?由民困而主不恤,下怨而上不知,俗已亂而政不脩。此三者,陳涉之所以為資也。是之謂土崩。故曰天下之患在土崩。何謂瓦解?吳、楚、齊、趙之兵是也。七國謀為大逆,號皆稱萬乘之君,帶甲數十萬,威足以嚴其境內,財足以勸其士民,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,而身為禽于中原者,此其故何也?非權輕于匹夫而兵弱于陳涉也。當是之時,先帝之德澤未衰,而安土樂俗之民眾,故諸侯無竟外之助。此之謂瓦解。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。由此觀之,天下誠有土崩之勢,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惡而危海內,陳涉是也。況三晉之君或存乎!天下雖未有大治也,誠能無土崩之勢,雖有彊國勁兵,不得還踵而身為禽矣,吳、楚、齊、趙是也。況群臣百姓能為亂乎!此二體者,安危之明要也,賢主之所留意而深察也。
閒者,關東五穀不登,年歲未復,民多窮困。重之以邊境之事,推數循理而觀之,民且有不安其處者矣。不安故易動。易動者,土崩之勢也。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,明於安危之機,脩之廟堂之上,而銷未形之患。其要,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。故雖有彊國勁兵,陛下逐走獸,射蜚鳥,弘游燕之囿,淫從恣之觀,極馳騁之樂,自若也。金石絲竹之聲不絕於耳,帷帳之私、俳優侏儒之笑不乏于前,而天下無宿憂。名何必湯、武,俗何必成康!雖然,臣竊以為陛下天然之聖,寬仁之資,而誠以天下為務,則湯、武之名不難侔,而成、康之俗可復興也。此二體者立,然後處尊安之實,揚廣譽于當世,親天下而服四夷,餘恩遺德為數世隆,南面背扆攝袂而揖王公,此陛下之所服也。臣聞圖王不成,其敝足以安。安則陛下何求而不得,何為而不成,奚征而不服哉?見《史記‧主父偃傳》,《漢書‧徐樂傳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