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風俗通義》（六）
《災異》
順帝之末，京師謠曰：「直如弦，死道邊；曲如鉤，反封侯。」見《文選‧袁淑〈白馬篇〉》注，《御覽》七百六十七。桓帝元嘉中，京師婦人作愁眉、啼妝、墮馬髻、折腰步、齲齒笑。愁眉者，細而曲折；啼妝者，薄拭目下若啼痕；墮馬髻者，側在一邊；折腰步者，足不任體；齲齒笑者，若齒痛不忻忻。始自梁冀家所為，京師翕然皆放效之。天戒若曰：「將收捕冀，婦女憂愁，踧眉將啼也。」見《後漢‧梁冀傳》注，《御覽》三百六十五，又四百八十八。延熹中，京師長者皆著木屐。婦女始嫁，至作漆畫屐，五采為系。謹案：黨事始發，傳詣黃門北寺，臨時惶恐，不能信天任命，多有逃亡不就考者。九族拘擊，及所過歷，長幼婦女皆被桎梏，應木屐像矣！見《御覽》六百四十四，又六百九十八。桓帝初，京師童謠曰：「車班班，入河閒。」言「徵靈帝者，輪班擁節，入河閒也。」見《續漢書‧五行志》注。京師童謠曰：「嚼復嚼，今年尚可後年譊。」京師謠歌曰：「烏臘烏臘。」案逆臣董卓，滔天虐民，窮凶極惡。關東舉兵，欲共誅之，轉相顧望，莫肯㊣先進，處處停兵數十萬，若烏臘蟲相隨，橫取之矣。中平中京師歌「董逃」。董卓以《董逃》之歌，主為已發，大禁絕之，死者千數。俱同上。孝靈帝建寍中，京師長者皆以葦辟方笥為妝。其時有識者竊言：「葦方笥，郡國讞篋也。今珍用之，天下皆當有罪，讞于理官也。」後黨錮皆讞廷尉，人名悉入葦方笥中，斯為驗矣！見《書鈔》百三十五，《御覽》七百十一。靈帝時，京師賓婚嘉會，皆作魁𣠠。酒酣之後，續以挽歌。魁𣠠，喪家之樂；挽歌，執紼相偶和之者。天戒若曰：「國家當急殄悴，諸貴樂皆死亡也。」自靈帝崩後，京師壞滅，戶有兼屍，蟲而相食。魁𣠠、挽歌，斯之效乎！見《續漢書‧五行志》注。靈帝數以車騎將軍過拜孼臣內孼，又贈亡人；顯號加于頑凶，印綬汙于腐屍。昔辛有睹被髮之祥，知其為戎；今假號雲集，不亦宜乎！同上。靈帝于西園宮中，駕四白驢，躬㊣自操轡，馳驅周旋，以為大樂。于是公卿貴戚轉相倣，至乘軒以為騎從，價與馬齊。凡人相罵曰：「死驢！」醜惡之稱也。董卓陵虐王室，執政皆死。驢者服重致遠，上下山谷，野人之所用耳。何有帝王君子而驂駕之者乎？天意若曰：國有大亂，賢愚倒植。凡執政者，皆如驢也。見《御覽》九百一。靈帝好胡服、胡帳、胡床，京師皆競為之。後董卓擁胡兵，掠宮掖。見《御覽》六百九十九，又七百六。光和元年，司徒長史馮巡馬生胡子。問養馬胡蒼頭，乃姦此馬以生子。見《續漢書‧五行志》注。光和中，雒陽男子夜龍從兄陽求臘錢，龍假取䋣數，頗厭患之，陽與錢千，龍意不滿，欲破陽家，因持弓矢射玄武東闕，三發，吏士呵縛，首服。因是遣中常侍、尚書、御史中丞、直事御史、謁者、衛尉、司隸、河南尹、雒陽令，悉會發所。劭時為太尉議曹掾，白公鄧盛：「夫禮設闕觀，所以飾門，章于至尊，縣諸象魏，示民禮法也。故車過者下，步過者趨。今龍乃敢射闕，意慢事醜，次于大逆。宜遣主者參問變狀。」公曰：「府不主盜賊，當與諸府相侯。」劭曰：「丞相邴吉以道路死傷，既往之事，京兆、長安，職所窮逐，而住車問牛喘吐舌者，豈輕人而貴畜哉！頗念陰陽不和，必有所害。掾史爾乃悅服，《漢書》嘉其達大體。今龍所犯，然中外奔波，邴吉防患太豫，況于已形昭晰者哉！明公既處宰相大任，加掌兵戎之職，凡在荒裔，謂之大事，何有近日下，而致逆節之萌者？孔子攝魯司寇，非常卿也。折僭溢之端，消纖介之漸，從政三月，惡人走境，邑門不闔，外收強齊侵地，內虧三桓之威。區區小國，尚于趣舍；大漢之朝，焉可無乎？明公恬然謂非已。《詩》云：『儀刑文王，萬國作孚。』當為人制法，何必取法于人？」于是公意大悟，遣令史謝，申以鈴下規。應掾自行之，還其條奏。時靈帝詔報，惡惡止其身，龍以重論之，陽不坐。其後車騎將軍何苗，與兄大將軍進部兵相攻擊，戰于闕下。苗死兵敗，殺數千人。龍者陽類，君之象也。夜者，不明之應也。此其象也！同上。熹平二年六月，雒陽民譌言虎賁寺東壁中有黃人，形容鬚眉良是，觀者數萬，省內悉出。劭時為郎，故往視之。何在其有人也！走漏汙處，膩赭流漉，壁有他剝數寸曲折耳。謹案：季夏土黃，中行用事，又在壁中，壁亦土也。以見于虎賁寺者，虎賁國之祕兵，扞難禦侮。必示于東，東者，動也。言當出師，行將天下搖動也。天之以類告人，甚于影響也。同上。光和四年四月，南宮中黃門寺有一男子，長九尺，服白衣。中黃門解步呵問：「汝何等人？白衣妄入宮掖。」曰：「我梁伯夏後，天使我為天子。」步欲前收取，因忽不見。謹案：《尚書》、《春秋左傳》曰：「伯益佐禹治水，封于梁。」「飂叔安有裔子曰董父，實甚好龍，龍多歸之，帝舜嘉之，賜姓董氏。」董氏之祖，與梁同焉。到光熹元年，董卓自外入，因閒乘釁，廢帝殺后，百官總己，號令自由，殺戮決前，威重于主。梁本安定，而卓隴西人，俱涼州也。天戒若曰：「卓不當專制奪矯，如白衣無宜蘭入宮也。白衣見黃門寺，及卓之末，中黃門誅滅之際，事類如此。可謂無乎？」同上。靈帝之末，禮樂崩壞，賞刑失中，毀譽無驗，競飾偽服，以盪典制。遠近翕然，威名後生放聲者為時人。有識者竊言：舊曰世人，次曰俗人，今更曰時人，此天促其期也！其閒無幾，天下大壞也。同上。熹平中有兩樗，一宿長丈餘，作人狀，頭目宛然。見《御覽》九百五十九。夏禹廟中有梅梁，忽一春生枝葉。見《御覽》九百七十。靈帝光和七年陳留、濟陰諸郡，西及成皋、陽武，城郭路邊，艸生作人狀，操持矛弩，牛馬萬狀備具。後關東義兵先起于宋、衛之郊，東郡太守橋瑁，負眾怙亂，陵蔑同盟，忿嫉同類，以殞厥命。陳留、濟陰迎助，謂為離德，棄好即戎，吏民殲殘。艸𡝩之異，豈不或信！見《續漢書‧五行志》注，《御覽》九百九十四。中平中，懷陵上有雀萬餘，亂鬭殺，頭懸著樹也。見《御覽》九百二十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