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趙一》




知伯從韓魏兵以攻趙


知伯從韓、魏兵以攻趙,圍晉陽而水之,城下不沉者三板。郄疵謂知伯曰:「韓、魏之君必反矣。」知伯曰:「何以知之?」郗疵曰:「以其人事知之。夫從韓、魏之兵而攻趙,趙亡,難必及韓、魏矣。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。今城不沒者三板,〈曰〉〔臼〕竈生鼃,人馬相食,城降有日,而韓、魏之君無憙志而有憂色,是非反如何也?」
明日,知伯以告韓、魏之君曰:「郄疵言君之且反也。」韓、魏之君曰:「夫勝趙而三分其地,城今且將拔矣。夫三家雖愚,不棄美利於前,背信盟之約,而為危難不可成之事,其勢可見也。是疵為趙計矣,使君疑二主之心,而解於攻趙也。今君聽讒臣之言,而離二主之交,為君惜之。」趨而出。郄疵謂知伯曰:「君又何以疵言告韓、魏之君為?」知伯曰:「子安知之?」對曰:「韓、魏之君視疵端而趨疾。」
郄疵知其言之不聽,請使於齊,知伯遣之。韓、魏之君果反矣。


知伯帥趙韓魏而伐范中行氏


知伯帥趙、韓、魏而伐范中行氏,滅之。休數年,使人請地於韓。韓康子欲勿與,段規諫曰:「不可。夫知伯之為人也,好利而鷙復,來請地不與,必加兵於韓矣。君其與之。與之彼狃,又將請地於他國,他國不聽,必鄉之以兵;然則韓可以免於患難,而待事之變。」康子曰:「善。」使使者致萬家之邑一於知伯。知伯說,又使人請地於魏,魏宣子欲勿與。趙葭諫曰:「彼請地於韓,韓與之。請地於魏,魏弗與,則是魏內自強,而外怒知伯也。然則其錯兵於魏必矣!不如與之。」宣子曰:「諾。」因使人致萬家之邑一於知伯。知伯說,又使人之趙,請蔡、皋狼之地,趙襄子弗與。知伯因陰結韓、魏,將以伐趙。
趙襄子召張孟談而告之曰:「夫知伯之為人,陽親而陰疏,三使韓、魏,而寡人弗與焉,其移兵寡人必矣。今吾安居而可?」張孟談曰:「夫董閼安于,簡主之才臣也,世治晉陽,而尹澤循之,其餘政教猶存,君其定居晉陽。」君曰:「諾。」乃使延陵王將車騎先之晉陽,君因從之。至,行城郭,案府庫,視倉廩,召張孟談曰:「吾城郭之完,府庫足用,倉廩實矣,無矢奈何?」張孟談曰:「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,公宮之垣,皆以狄蒿苫楚廧之,其高至丈餘,君發而用之。」於是發而試之,其堅則箘簬之勁不能過也。君曰:「足矣,吾銅少若何?」張孟談曰:「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,公宮之室,皆以鍊銅為柱質,請發而用之,則有餘銅矣。」君曰:「善。」號令以定,備守以具。
三國之兵乘晉陽城,遂戰。三月不能拔,因舒軍而圍之,決晉水而灌之。圍晉陽三年,城中巢居而處,懸釜而炊,財食將盡,士卒病羸。襄子謂張孟談曰:「糧食匱,城力盡,士大夫病,吾不能守矣。欲以城下,何如?」張孟談曰:「臣聞之,亡不能存,危不能安,則無為貴知士也。君釋此計,勿復言也。臣請見韓、魏之君。」襄子曰:「諾。」
張孟談於是陰見韓、魏之君曰:「臣聞脣亡則齒寒,今知伯帥二國之君伐趙,趙將亡矣,亡則二君為之次矣。」二君曰:「我知其然。夫知伯為人也,麤中而少親,我謀未遂而知,則其禍必至,為之奈何?」張孟談曰:「謀出二君之口,入臣之耳,人莫之知也。」二君即與張孟談陰約三軍,與之期曰,夜,遣入晉陽。張孟談以報襄子,襄子再拜之。
張孟談因朝知伯而出,遇知過轅門之外。知過入見知伯曰:「二主殆將有變。」君曰:「何如?」對曰:「臣遇張孟談於轅門之外,其志矜,其行高。」知伯曰:「不然。吾與二主約謹矣,破趙三分其地,寡人所親之,必不欺也。子釋之,勿出於口。」知過出見二主,入說知伯曰:「二主色動而意變,必背君,不如令殺之。」知伯曰:「兵著晉陽三年矣,旦暮當拔之而饗其利,乃有他心?不可,子慎勿復言。」知過曰:「不殺則遂親之。」知伯曰:「親之奈何?」知過曰:「魏宣子之謀臣曰趙葭,康子之謀臣曰段規,是皆能移其君之計。君其與二君約,破趙則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,如是則二主之心可不變,而君得其所欲矣。」知伯曰:「破趙而三分其地,又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,則吾所得者少,不可。」知過見君之不用也,言之不聽,出,更其姓為輔氏,遂去不見。
張孟談聞之,入見襄子曰:「臣遇知過於轅門之外,其視有疑臣之心,入見知伯,出更其姓。今暮不擊,必後之矣。」襄子曰:「諾。」使張孟談見韓、魏之君曰:「夜期殺守堤之吏,而決水灌知伯軍。」知伯軍救水而亂,韓、魏翼而擊之,襄子將卒犯其前,大敗知伯軍而禽知伯。
知伯身死,國亡地分,為天下笑,此貪欲無厭也。夫不聽知過,亦所以亡也。知氏盡滅,唯輔氏存焉。
張孟談既固趙宗,廣封疆,發五百,乃稱簡之塗以告襄子曰:「昔者,前國地君之御有之曰:『五百之所以致天下者,約兩主勢能制臣,無令臣能制主。故貴為列侯者,不令在相位,自將軍以上,不為近大夫。』今臣之名顯而身尊,權重而眾服,臣願捐功名去權勢以離眾。」襄子恨然曰:「何哉?吾聞輔主者名顯,功大者身尊,任國者權重,信忠在己而眾服焉。此先聖之所以集國家,安社稷乎!子何為然?」張孟談對曰:「君之所言,成功之美也。臣之所謂,持國之道也。臣觀成事,聞往古,天下之美同,臣主之權均之能美,未之有也。前事之不忘,後事之師。君若弗圖,則臣力不足。」愴然有決色。襄子去之。臥三日,使人謂之曰:「晉陽之政,臣下不使者何如?」對曰:「死僇。」張孟談曰:「左司馬見使於國家,安社稷,不避其死,以成其忠,君其行之。」君曰:「子從事。」乃許之。張孟談便厚以便名,納地釋事以去權尊,而耕於負親之丘。故曰,賢人之行,明主之政也。


張孟談既固趙宗


耕三年,韓、魏、齊、燕負親以謀趙,襄子往見張孟談而告之曰:「昔者知氏之地,趙氏分則多十城,復來,而今諸侯孰謀我,為之奈何?」張孟談曰:「君其負劍而御臣以之國,舍臣於廟,授吏大夫,臣試計之。」君曰:「諾。」張孟談乃行,其妻之楚,長子之韓,次子之魏,少子之齊。四國疑而謀敗。
晉畢陽之孫豫讓,始事范中行氏而不說,去而就知伯,知伯寵之。及三晉分知氏,趙襄子最怨知伯,而將其頭以為飲器。豫讓遁逃山中,曰:「嗟乎!士為知己者死,女為悅己者容。吾其報知氏之讎矣。」乃變姓名,為刑人,入宮塗廁,欲以刺襄子。襄子如廁,心動,執問塗者,則豫讓也。刃其扞,曰:「欲為知伯報讎!」左右欲殺之。趙襄子曰:「彼義士也,吾謹避之耳。且知伯已死,無後,而其臣至為報讎,此天下之賢人也。」卒釋之。豫讓又漆身為厲,滅鬚去眉,自刑以變其容,為乞人而往乞,其妻不識,曰:「狀貌不似吾夫,其音何類吾夫之甚也。」又吞炭為啞,變其音。其友謂之曰:「子之道甚難而無功,謂子有志則然矣,謂子智則否。以子之才,而善事襄子,襄子必近幸子;子之得近而行所欲,此甚易而功必成。」豫讓乃笑而應之曰:「是為先知報後知,為故君賊新君,大亂君臣之義者無此矣。凡吾所謂為此者,以明君臣之義,非從易也。且夫委質而事人,而求弒之,是懷二心以事君也。吾所為難,亦將以愧天下後世人臣懷二心者。」


晉畢陽之孫豫讓


居頃之,襄子當出,豫讓伏所當過橋下。襄子至橋而馬驚。襄子曰:「此必豫讓也。」使人問之,果豫讓。於是趙襄子面數豫讓曰:「子不嘗事范中行氏乎?知伯滅范中行氏,而子不為報讎,反委質事知伯。知伯已死,子獨何為報讎之深也?」豫讓曰:「臣事范中行氏,范中行氏以眾人遇臣,臣故眾人報之;知伯以國士遇臣,臣故國士報之。」襄子乃喟然歎泣曰:「嗟乎,豫子!豫子之為知伯,名既成矣,寡人舍子,亦以足矣。子自為計,寡人不舍子。」使兵環之。豫讓曰:「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義,忠臣不愛死以成名。君前已寬舍臣,天下莫不稱君之賢。今日之事,臣故伏誅,然願請君之衣而擊之,雖死不恨。非所望也,敢布腹心。」於是襄子義之,乃使使者持衣與豫讓。豫讓拔劍三躍,呼天擊之曰:「而可以報知伯矣。」遂伏劍而死。死之日,趙國之士聞之,皆為涕泣。
魏文侯借道於趙攻中山。趙侯將不許。趙利曰:「過矣。魏攻中山而不能取,則魏必罷,罷則趙重。魏拔中山,必不能越趙而有中山矣。是用兵者,魏也;而得地者,趙也。君不如許之,許之大勸,彼將知矣利之也,必輟。君不如借之道,而示之不得已。」


秦韓圍梁燕趙救之


秦、韓圍梁,燕、趙救之。謂山陽君曰:「秦戰而勝三國,秦必過周、韓而有梁。三國而勝秦,三國之力,雖不足以攻秦,足以拔鄭。計者不如構三國攻秦。」
腹擊為室而鉅,荊敢言之主。謂腹子曰:「何故為室之鉅也?」腹擊曰:「臣羈旅也,爵高而祿輕,宮室小而帑不眾。主雖信臣,百姓皆曰:『國有大事,擊必不為用。』今擊之鉅宮,將以取信於百姓也。」主君曰:「善。」


蘇秦說李兌


蘇秦說李兌曰:「雒陽乘軒車蘇秦,家貧親老,無罷車駑馬,桑輪蓬篋羸幐,負書擔橐,觸塵埃,蒙霜露,越漳、河,足重繭,日百而舍,造外闕,願見於前,口道天下之事。」李兌曰:「先生以鬼之言見我則可,若以人之事,兌盡知之矣。」蘇秦對曰:「臣固以鬼之言見君,非以人之言也。」李兌見之。蘇秦曰:「今日臣之來也暮,後郭門,藉席無所得,寄宿人田中,傍有大叢。夜半,土梗與木梗鬭曰:『汝不如我,我者乃土也。使我逢疾風淋雨,壞沮,乃復歸土。今汝非木之根,則木之枝耳。汝逢疾風淋雨,漂入漳、河,東流至海,汜濫無所止。』臣竊以為土梗勝也。今君殺主父而族之,君之立於天下,危於累卵。君聽臣計則生,不聽臣計則死。」李兌曰:「先生就舍,明日復來見兌也。」蘇秦出。
李兌舍人謂李兌曰:「臣竊觀君與蘇公談也,其辯過君,其博過君,君能聽蘇公之計乎?」李兌曰:「不能。」舍人曰:「君即不能,願君堅塞兩耳,無聽其談也。」明日復見,終日談而去。舍人出送蘇君,蘇秦謂舍人曰:「昨日我談粗而君動,今日精而君不動,何也?」舍人曰:「先生之計大而規高,吾君不能用也。乃我請君塞兩耳,無聽談者。雖然,先生明日復來,吾請資先生厚用。」明日來,抵掌而談。李兌送蘇秦明月之珠,和氏之璧,黑貂之裘,黃金百鎰。蘇秦得以為用,西入於秦。


趙收天下且以伐齊


趙收天下,且以伐齊。蘇秦為齊上書說趙王曰:「臣聞古之賢君,德行非施於海內也,教順慈愛,非布於萬民也,祭祀時享,非當於鬼神也。甘露降,風兩時至,農夫登,年穀豐盈,眾人喜之,而賢主惡之。今足下功力,非數痛加於秦國,而怨毒積惡,非曾深凌於韓也。臣竊外聞大臣及下吏之議,皆言主前專據,以秦為愛趙而憎韓。臣竊以事觀之,秦豈得愛趙而憎韓哉?欲亡韓吞兩周之地,故以韓為餌,先出聲於天下,欲鄰國聞而觀之也。恐其事不成,故出兵以佯示趙、魏。恐天下之驚覺,故微韓以貳之。恐天下疑己,故出質以為信。聲德於與國,而實伐空韓。臣竊觀其圖之也,議秦以謀計,必出於是。
「且夫說士之計,皆曰韓亡三川,魏滅晉國,恃韓未窮,而禍及於趙。且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,又有勢同而患異者。昔者,楚人久伐而中山亡。今燕盡韓之河南,距沙丘,而至鉅鹿之界三百里;距於扞關,至於榆中千五百里。秦盡韓、魏之上黨,則地與國都邦屬而壤挈者七百里。秦以三軍強弩坐羊唐之上,即地去邯鄲二十里。且秦以三軍攻王之上黨而危其北,則句注之西,非王之有也。今魯句注禁常山而守,三百里通於燕之唐、曲吾,此代馬胡駒不東,而崑山之玉不出也。此三寶者,又非王之有也。今從於彊秦國之伐齊,臣恐其禍出於是矣。昔者,五國之王,嘗合橫而謀伐趙,參分趙國壤地,著之盤盂,屬之讎柞。五國之兵有日矣,韓乃西師以禁秦國,使秦發令素服而聽,反溫、枳、高平於魏,反三公、什清於趙,此王之明知也。夫韓事趙宜正為上交;今乃以抵罪取伐,臣恐其後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。今王收天下,必以王為得。韓危社稷以事王,天下必重王。然則韓義王以天下就之,下至韓慕王以天下收之,是一世之命,制於王已。臣願大王深與左右群臣卒計而重謀,先事成慮而熟圖之也。」


齊攻宋奉陽君不欲


齊攻宋,奉陽君不欲。客請奉陽君曰:「君之春秋高矣,而封地不定,不可不熟圖也。秦之貪,韓、魏危,衛、楚正,中山之地薄,宋罪重,齊怒深,殘伐亂宋,定身封,德強齊,此百代之一時也。」


秦王謂公子他


秦王謂公子他曰:「昔歲殽下之事,韓為中軍,以與諸侯攻秦。韓與秦接境壤界,其地不能千里,展轉不可約。日者秦、楚戰於藍田,韓出銳師以佐秦,秦戰不利,因轉與楚,不固信盟,唯便是從。韓之在我,心腹之疾。吾將伐之,何如?」公子他曰:「王出兵韓,韓必懼,懼則可以不戰而深取割。」王曰:「善。」乃起兵,一軍臨熒陽,一軍臨太行。
韓恐,使陽城君入謝於秦,請效上黨之地以為和。令韓陽告上黨之守靳黈曰:「秦起二軍以臨韓,韓不能有。今王令韓興兵以上黨入和於秦,使陽言之太守,太守其效之。」靳黈曰:「人有言:挈瓶之知,不失守器。王則有令,而臣太守,雖王與子,亦其猜焉。臣請悉發守以應秦,若不能卒,則死之。」韓陽趨以報王,王曰:「吾始已諾於應侯矣,今不與,是欺之也。」乃使馮亭代靳黈。
馮亭守三十日,陰使人請趙王曰:「韓不能守上黨,且以與秦,其民皆不欲為秦,而願為趙。今有城市之邑七十,願拜內之於王,唯王才之。」趙王喜,召平原君而告之曰:「韓不能守上黨,且以與秦,其吏民不欲為秦,而皆願為趙。今馮亭令使者以與寡人,何如?」趙豹對曰:「臣聞聖人甚禍無故之利。」王曰:「人懷吾義,何謂無故乎?」對曰:「秦蠶食韓氏之地,中絕不令相通,故自以為坐受上黨也。且夫韓之所以內趙者,欲嫁其禍也。秦被其勞,而趙受其利,雖強大不能得之於小弱,而小弱顧能得之強大乎?今王取之,可謂有故乎?且秦以牛田,水通糧,其死士皆列之於上地,令嚴政行,不可與戰。王自圖之!」王大怒曰:「夫用百萬之眾,攻戰踰年歷歲,未見一城也。今不用兵而得城七十,何故不為?」趙豹出。
王召趙勝、趙禹而告之曰:「韓不能守上黨,今其守以與寡人,有城市之邑七十。」二人對曰:「用兵踰年,未見一城,今坐而得城,此大利也。」乃使趙勝往受地。
趙勝至曰:「敝邑之王,使使者臣勝,太守有詔,使臣勝謂曰:『請以三萬戶之都封太守,千戶封縣令,諸吏皆益爵三級,民能相集者,賜家六金。』」馮亭垂涕而勉曰:「是吾處三不義也:為主守地而不能死,而以與人,不義一也;主內之秦,不順主命,不義二也;賣主之地而食之,不義三也。」辭封而入韓,謂韓王曰:「趙聞韓不能守上黨,今發兵已取之矣。」
韓告秦曰:「趙起兵取上黨。」秦王怒,令公孫起、王齮以兵遇趙於長平。
蘇秦為趙王使於秦,反,三日不得見。謂趙王曰:「秦乃者過柱山,有兩木焉。一蓋呼侶,一蓋哭。問其故,對曰:『吾已大矣,年已長矣,吾苦夫匠人,且以繩墨案規矩刻鏤我。』一蓋曰:『此非吾所苦也,是故吾事也。吾所苦夫鐵鉆然,自入而出夫人者。』今臣使於秦,而三日不見,無有謂臣為鐵鉆者乎?」
甘茂為秦約魏以攻韓宜陽,又北之趙,冷向謂強國曰:「不如令趙拘甘茂,勿出,以與齊、韓、秦市。齊王欲求救宜陽,必效縣狐氏。韓欲有宜陽,必以路涉、端氏賂趙。秦王欲得宜陽,不愛名寶,且拘茂也,且以置公孫赫、樗里疾。」


謂皮相國


謂皮相國曰:「以趙之弱而據之建信君,涉孟之讎然者何也?以從為有功也。齊不從,建信君知從之無功。建信者安能以無功惡秦哉?不能以無功惡秦,則且出兵助秦攻魏,以楚、趙分齊,則是強畢矣。建信、春申從,則無功而惡秦。秦分齊,齊亡魏,則有功而善秦。故兩君者,奚擇有功之無功為知哉?」


或謂皮相國


或謂皮相國曰:「魏殺呂遼而衛兵,亡其北陽而梁危,河間封不定而齊危,文信不得志,三晉倍之憂也。今魏恥未滅,趙患又起,文信侯之憂大矣。齊不從,三晉之心疑矣。憂大者不計而構,心疑者事秦急。秦、魏之構,不待割而成。秦從楚、魏攻齊,獨吞趙,齊、趙必俱亡矣。」
趙王封孟嘗君以武城。孟嘗君擇舍人以為武城吏,而遣之曰:「鄙語豈不曰,借車者馳之,借衣者被之哉?」皆對曰:「有之。」孟嘗君曰:「文甚不取也。夫所借衣車者,非親友,則兄弟也。夫馳親友之車,被兄弟之衣,文以為不可。今趙王不知文不肖,而封之以武城,願大夫之往也,毋伐樹木,毋發屋室,訾然使趙王悟而知文也。謹使可全而歸之。」


謂趙王曰三晉合而秦弱


謂趙王曰:「三晉合而秦弱,三晉離而秦強,此天下之所明也。秦之有燕而伐趙,有趙而伐燕;有梁而伐趙,有趙而伐梁;有楚而伐韓,有韓而伐楚;此天下之所明見也。然山東不能易其路,兵弱也。弱而不能相壹,是何楚之知,山東之愚也。是臣所為山東之憂也。虎將即禽,禽不知虎之即己也,而相鬭兩罷,而歸其死於虎。故使禽知虎之即己,決不相鬭矣。今山東之主不知秦之即己也,而尚相鬭兩敝,而歸其國於秦,知不如禽遠矣。願王熟慮之也。
「今事有可急者,秦之欲伐韓、梁,東闚於周室甚,惟寐亡之。今南攻楚者,惡三晉之大合也。今攻楚休而復之,已五年矣,攘地千餘里。今謂楚王:『苟來舉玉趾而見寡人,必與楚為兄弟之國,必為楚攻韓、梁,反楚之故地。』楚王美秦之語,怒韓、梁之不救己,必入於秦。有謀故殺使之趙,以燕餌趙,而離三晉。今王美秦之言,而欲攻燕,攻燕,食未飽而禍已及矣。楚王入秦,秦、楚為一,東面而攻韓。韓南無楚,北無趙,韓不待伐,割挈馬兔而西走。秦與韓為上交,秦禍安移於梁矣。以秦之強,有楚、韓之用,梁不待伐矣。割挈馬兔而西走,秦與梁為上交,秦禍案攘於趙矣。以強秦之有韓、梁、楚,與燕之怒,割必深矣。國之舉此,臣之所為來。臣故曰:事有可急為者。
「及楚王之未入也,三晉相親相堅,出銳師以戍韓、梁西邊,楚王聞之,必不入秦,秦必怒而循攻楚,是秦禍不離楚也,便於三晉。若楚王入,秦見三晉之大合而堅也,必不出楚王,即多割,是秦禍不離楚也,有利於三晉。願王之熟計之也急!」
趙王因起兵南戍韓、梁之西邊。秦見三晉之堅也,果不出楚王卬,而多求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