莊子序


  夫莊子者,可謂知本矣,故未始藏其狂言。言雖無會,而獨應者也。夫應而非會,則雖當無用;言非物事,則雖高不行。與夫寂然不動,不得已而後起者,固有間矣,斯可謂知無心者也。夫心無爲,則隨感而應,應隨其時,言唯謹爾。故與化爲體,流萬代而冥物,豈曾設對獨遘而遊談乎方外哉!此其所以不經而爲百家之冠也。
  然莊生雖未體之,言則至矣。通天地之統,序萬物之性,達死生之變,而明内聖外王之道,上知造物無物,下知有物之自造也。其言宏綽,其旨玄妙。至至之道,融微旨雅,泰然遣放,而不敖。故曰:不知義之所適,倡狂妄行,而蹈其大方。含哺而熙乎澹泊,鼓腹而游乎混茫。至仁極乎无親,孝慈終於兼忘,禮樂復乎已能,忠信發乎天光。用其光則其朴自成。是以神器獨化於玄冥之境而源深流長也。
  故其長波之所蕩,高風之所扇,暢乎物宜,適乎民願。弘其鄙,解其懸,灑落之功未加,而矜夸所以散。故觀其書,超然自以爲已當,經崐崙,涉太虚,而游惚怳之庭矣。雖復貪婪之人,進躁之士,暫而攬其餘芳,味其溢流,仿佛其音影,猶足曠然有忘形自得之懷,況探其遠情而玩永年者乎!遂綿邈清遐,去離塵埃,而返冥極者也。